作为伦敦上流社会的一员,平时听到过的著名古典乐数不胜数的王尔德有些感慨地开口,念出了这首曲子的另外一个名字。
这位画家看着天空被狂风卷积,变化莫测的云,还有一个浪头更比一个浪头高的大海,耳畔听着像是波涛一样层层叠叠展开的乐曲,脸上露出畅快的微笑
“适合这片土地极了。不愧是你,北原。我现在有一个伟大的作画灵感正在诞生!相信我,这一定是我最好的作品!”
这首曲子是门德尔松在苏格兰的西海岸的赫布里底群岛上面,听着浪花拍打着芬格尔洞穴的清越声响所创作出来的。
——曲子里描绘的是只属于北方海洋的苍阔与无边无际的辽远,也是浩大的大海和坚硬不移的岩石之间持续几百万年的碰撞。
波澜壮阔,荡气回肠。
“我说,王尔德先生!”
北原和枫这次却没有买他的账,而是在风里面大声地笑着调侃道“你这句话到底对多少人说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在森林里面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你似乎也是这么说的吧?现在那幅画怎么样了?”
“这不是还没有画完吗?给你买一送一的机会难道还不乐意啊!我跟你讲,伦敦多少人求着我给他们画画,我都不答应呢!”
王尔德在越发壮阔和激烈的音乐声里面不由得太高了自己的声音,很大声且不满地反驳道。
虽然伦敦实际上没有人求着他画画,但是在这个时候,气势绝对绝对不能输!
而且那些人不来找他画画肯定是钟塔侍从的锅!可恶,天天污蔑他的异能——他像是那种会任由自己的作品取代人类身份的人吗?
“噗哈哈哈哈哈哈,那可真是万分的荣幸!”
北原和枫在风里面笑得呛了一声,但还是用很大声的声音回答道“到时候我肯定会好好谢谢你的——王尔德先生!”
“喂喂喂!你这句话怎么听上去那么像是在嘲讽啊,笨蛋——!”
“诶诶诶,有吗?我可是在非常真心诚意地表达感谢哦——”
“我说有就有!不准——插嘴!”
像是故意要比哪个人声音更大似的,两个人就这样在悬崖上,在欧洲大陆的尽头很没有形象地互相高声大喊起来,直到他们都被海风灌了一嗓子,声音也逐渐沙哑,笑到喘不过气来。
“噗哈哈哈哈哈,北原,你知道吗?”
王尔德笑得咳嗽了好几声,伸手抹掉眼角沁出的生理性泪水“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像是那种还没有中学毕业的孩子,嗯,一点也看不出来平时生活的时候那么老气。”
“我平时都是在照顾谁啊,嗯,亲爱的伟大画家王尔德先生?”
北原和枫笑着抬头看向天空,用带着无奈的口吻反问回去。
“能靠照顾我就获得这样伟大的作品,那可是你的荣幸!”
王尔德挑了一下眉毛,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愧疚,反而变本加厉地哼了一声“所以今晚我要吃整得又鲜又嫩的帝王蟹,听到了吗?”
“好好好,我知道了,伟大的王尔德先生。你可真是……”
北原和枫似乎是无奈地笑了一声“和我的一位朋友很像。不过您在一般情况下,情商大概比他要高一点。”
“嗯哼,像是我这种上流社会的领头者,怎么可能情商不高啊,只是我懒得对那些蠢货客气而已。”
画家先生自满地扬了扬下巴,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同样用站立的姿态俯视着这片颜色正在一点点暗沉下去的大海。
音乐的声音逐渐从热烈转向轻快与优美,也把人的心境从海浪般起伏的热情重新带回了宁静与晶莹透彻的美景中去。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一起看着那场好像凝固在天空中、迟迟未下的雨,还有无数鸟雀在大海与悬崖之间壮阔的来来往往。
轻盈而灵动的影子与耀眼的羽毛在浪花之间饭冻着,在俺晨晨的天色里显得异常绚烂迷人,也异常的光怪陆离,如同无声的引诱。
至少王尔德在看到这样的美景时,差点真的要往前一步,直接跌下去——如果不是他还有一副伟大的作品需要创作的话。
“王尔德,你知道吗?在暴风雨来临前,大海上面的船员有时会听到故乡召唤他们的声音,就像是传说中人鱼的歌声一样。”
而北原和枫则是用那对漂亮的橘金色眼睛安静而温柔地看着天尽头的云与海,好像在远方看到了什么东西,温和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叹息般的怅然“有的时候,他们就算是知道这只不过是幻觉,但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跳下水,想要看一看自己阔别已久的家乡。”
王尔德转过头,发现本来就无限迫近于悬崖边缘的对方身体似乎微微前倾,好像还想要往前方继续迈上一步。
“喂!我说北原,你脑子里想着的都是什么稀奇古怪到银河系都不收留的想法啊!”
王尔德几乎是下意识地拉住对方,一把子把人拽到了自己的怀里,看着对方似乎有点茫然的表情,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手指狠狠地扣住对方的手腕,恶狠狠地说道,像是生怕眼前的人类趁他不注意跑掉似的。
“诶……”
“你别给我装出这副无辜的样子,要不是我拉着你,你十有**现在都已经掉下去了!”
画家不爽地瞪着自己怀里无辜地抬头看着他的友人“你死了我要怎么办?我可就没有作画的模特,也没有办法找到新的美丽场景了——不过仔细想想,你要是掉下去……”
似乎是想象到了什么场景,王尔德的目光小小地漂移了一下,在北原和枫注视的目光下显露出尴尬的样子“嗯,从普遍理性而言,那个场景应该也会很美就是了。”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但是!
王尔德很是心虚地侧过头蹭了蹭对方的脸,手却还是坚定不移地抱着自己怀里的旅行家,一本正经地想到他绝对不可以背弃自己的美学!本来就是很美的嘛!
“谢谢夸赞啦,王尔德先生。”
北原和枫笑着叹了口气,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主动转过身,反手用抱住对方“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可没有什么要跳下去的想法哦。”
王尔德眯起眼睛,有些怀疑“真的吗?”
“真的啦。”北原和枫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语气带着无奈的味道,“我可是在不久之前才感受到身体里那种生命努力挣扎和蓬勃的力量,怎么可能回头就想着去死啊?”
“唔。”
王尔德看了北原和枫一眼,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接着在沉默了几秒后,很突兀地开口道“北原,你是不是有心脏病?”
“嗯,啊?”
北原和枫愣了一下,口中发出两个意义不明的音节,但最后还是笑了起来“是没错,我以前的确有心脏病,但现在已经不再复发啦。”
他这句话也说不上是骗人,毕竟不管是前世还是这辈子,他的身体都有着心脏病。
不过现在这具身体的心脏病似乎随着他的到来已经完全消失了,心脏也没有产生过前世那样剧烈的疼痛与负荷感。
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么喜欢心脏热烈又安稳地跳动着的感觉——因为在很长一段的时间里,这种对普通人来说再寻常不过的体验,都对他来说是一种奢望。
也只有这辈子,他才敢去登上高山,爬上高原,站在悬崖的边缘,暴风雨中的船只之上,去毫不畏惧地任由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去注视这些世间最旷阔的风景。
然而王尔德却微微地沉默了。
他看着对方那对橘金色的眼睛,只看到了其中的洒脱与明亮的轻快,看不到一丝阴霾,不知怎么地,突然有点不满起来。
画家这下子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画出的那个“北原”会是那样苍白病弱的模样了,但是他一点也不高兴——完完全全不高兴!
他闷闷地哼了一声,干脆拉着怀里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件事情的混蛋一起倒在了悬崖边上,恶狠狠地按住对方的肩膀,有点凶地看着对方
“你能不能在乎自己一点啊,笨蛋!”
“啊……”北原和枫无奈地叹了口气,思绪不知道又飘到了哪里,“难得能看到王尔德先生的嘴里面竟然能出现这种不礼貌的词汇呢。”
“别给我转移话题!你信不信我还能让你的心脏跳的更快一点啊!”
画家很显然更加不满了,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动作有些剧烈,结果一个没有稳住,拽着对方在悬崖上面滚了两圈。
好吧,这是一个纯粹的意外,幸运的是没有人因为这个意外滚下去。而且这两个人在都吓了一跳,连忙把对方抢救回来后都累了个不轻,也失去了继续吵架的兴趣。
北原和枫呼出一口气,稍微缓解了一下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笑着举手投降“好啦好啦,我错啦。王尔德先生能原谅我吗?”
“总之,你知道把我惹生气的后果了吧?”
王尔德也有点累,干脆也躺了下来,但还是撑着一口气,十分傲气地说道。
“是是是,很严重,已经清晰认识到了。”
北原和枫呼出一口气,笑着说道。
这位旅行家有些疲惫地躺在地上,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天空,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是一只已经羽翼渐丰的鸟,剧烈地振动着羽毛。
——似乎在下一秒,它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拆开他的胸骨,展开自己的双翅,去同悬崖边的鸟一起在天空飞翔。
“说起来,王尔德先生,你不去画画吗?”
“不要,明天画,今天我陪着你。”
“……那谢谢啦。”
旅行家露出一个微笑,安静而温和地注视着这片天地。
在悬崖上,在海浪声里,在大地尽头,这个世界似乎总是显得无比宽阔,无比浩大。
也无比孤独。
但至少,有朋友在身边,也不会感到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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