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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莫赫悬崖的那一天,&bsp&bsp两个人就这样躺在这片覆盖着岩石的大地上,像是两个世界上最大的傻瓜,互相笑着,&bsp&bsp笑到累了就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会儿。
他们看着太阳西落,&bsp&bsp渲染出陆地尽头最绚烂的晚霞,他们看着夜色一点点暗沉下来,&bsp&bsp看着这片天空的云被自西方而来的风吹散,&bsp&bsp看着乍然倾泻的星辰清光与露出半边的皎洁月亮。
看到这片星空沉甸甸地坠下来,&bsp&bsp像是无数个铃铛,无数个风铃,叮叮当当地在寂寞的天宇之中摇晃着。
“北原。”
王尔德用手勉强把自己撑起来,&bsp&bsp突然很莫名地问道“我现在能拥抱你吗?”
本来正在数星星的北原和枫下下意识地“唔”了一声,&bsp&bsp歪过头去看他。
虽然这句话是对他说的,&bsp&bsp但是这位画家的眼神却并没有看着旅行家,&bsp&bsp而是仰起脸,&bsp&bsp专注地看着点缀着辰星的夜空,&bsp&bsp碧绿色的眼睛里是灿烂至极的笑意,&bsp&bsp好像也点缀着星星。
那头淡金色的长发散落在粗糙的岩石上,&bsp&bsp华丽的衣服也随意地披散在上面,&bsp&bsp绣着金边的深蓝色外套在石头表面沾上了灰尘,但难得没有被他养尊处优的主人嫌弃。
北原和枫看着这一幕,突然也觉得这一瞬间的场景很美。
——美到他也想要把王尔德画下来。
“北原?”
王尔德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有些不适应地又喊了一遍,但还是没有挪开自己的目光,只是眺望着宇宙尽头的星宇。
我劝你早点来抱住我哦,&bsp&bsp否则在这样美丽的星星下面,&bsp&bsp我可是会感到冷的。
不过他没有等太久。
甚至可以说是下一秒,&bsp&bsp他就感觉自己的身子被另一个温暖的存在抱在了怀里,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带着叹息意味的笑
“当然可以,王尔德。”
北原和枫抱着自己的朋友,同样抬头看着地球之外的宇宙,看着那片遥远沉默的、盛开着玫瑰花的天空,眼底的橘金色显得绚烂而又温柔。
手机里的音乐还在响着,在辽阔的天地间激荡起无穷无尽的旋律。
两个人听着天地间无边无际的浪潮声,无言地一起等待着黎明。
“……在岩石与汪洋之间,在天与地之间,在陆地的最西与大海的最东之间,在天上的星河与地上的灯火之间。”
当王尔德一边给油画抹上光油,一边用不急不缓的语调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已经离那个晚上相隔了整整一周的时间。
也就是在这一天里,这位对自己的艺术创作显然有点过于严苛的画家才勉勉强强把画好自己当时所说的画。
北原和枫就在他的身边,撑着下巴,手里扣着一本书,看着对方把最后一层光油抹上。
这最后的油脂像是给这幅画添上了一份灵动而明亮的色彩,有流水般的清澈光线在上面轻盈地打旋。
他注视着这幅画,笑着为王尔德接下了后半句话“而就在这一切的起点与终点处,风景的汇聚处,两位画家于此拥抱——对吗?”
画面上是卷积着的云,卷积着的海,像是漩涡一样让人感到目眩神迷的星星。
还有在光怪陆离、流转不定的一切之中拥抱彼此的两个人。
他们占据的位置很小,小到在整幅画上都像是一个不起眼的装饰。
但同时,他们也是这幅画所有光亮、所有风景的最中心,在这样的夜色下面几乎给人一种闪闪发光的错觉。
“唔,这个理解勉勉强强够格吧。”
王尔德一只手握拳,凑到唇边矜持地咳嗽了一声,上完光油后稍微后退了几步,满意地打量着这幅画,显然对这个作品相当满意。
“怎么样?”
他转过头看着北原和枫,用带着几分自傲的口吻说道“我可是伦敦最好的画家!这下你应该相信了吧——只需要照顾我就可以参与这样伟大的画作,那可是你的荣幸。”
“是啊,我的荣幸。只是我还以为你会以人物为主体画呢。”
北原和枫纵容地叹了口气,把书夹起来,伸手摸了摸对方垂下来的长发,帮对方把脖子上三色的丝巾重新摆正,声音里含着笑意“毕竟你看起来更喜欢人物画一点。”
“这不是很理所当然的吗?我一切的准则都在美的引诱下不值一提。当风景比单纯描绘人更美的时候,我也只能对她俯首。”
王尔德理直气壮地回答,用湿毛巾仔细地把手上面脏污的颜色抹去,然后五指张开,颇有几分自恋地观察着自己纤细而骨节分明的手指。
最后唇角微扬,笑容里带上了几分暧昧而艳丽的味道。
所以他虽然喜欢可以交流,好像拥有“灵魂”和血肉的人物画,但也从来不会拒绝和风景与静物有关的灵感。
——画家嘛,多少都对这些有点包容的。
“北原,你知道吗?我所追奉的美学的三个原则分别是什么?”
画家笑盈盈地问道,眼睛里神色不知道是期待还是戏谑。
“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又从来没有和我提过这些东西。”
北原和枫挑了一下眉,反问道,手中重新打开了这本他之前不知道看过了多少遍的诗集,看上去对这个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
王尔德撇了撇嘴,心里突然感到有些郁闷,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打算把自己的作画工具全部都收回去。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旅行家有点姗姗来迟的回答,语气却是轻盈得像是白天鹅在天空中飘飞的羽毛
“不过我想,美是至高无上的——这一点肯定是有的吧,王尔德先生?”
王尔德扭过头,碧绿色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用看着知己的喜悦眼神注视着对方。
“当然!没错!美自然是至高无上的!难道还有什么存在比美更加崇高吗?”
这位画家用很是欣喜的语调大声回答,同时用意有所指的眼神看了一眼在房间的另一头被画布遮盖起来的某个画架。
之前的那副画他已经撕掉了,现在挂在那个画架上的是全新的一副虽然这幅画像比之前的要安静很多,不过这不妨碍王尔德在某些时刻含沙射影一下。
瞧瞧吧,北原和枫可比你要清楚多了。
“所以接下来呢?接下来的两个,北原你是知道的吗?”
画家稍微拢了拢自己的衣服,优雅地把扣子扣好,竖起白衬衫的领口,也不知道在这期间想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追问道。
“接下来的两个……”
北原和枫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王尔德会这样追问下去,显得稍微有些犹豫。
王尔德这是用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嘴唇微微地抿着,好像正在等待着一个重要的回复。
他也说不上自己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涌起的情绪到底是期待还是退缩,是紧张还是剧烈的欢喜。
反正他的大脑就这样让他问出来了。
然而被问到的北原和枫也有点苦恼倒不是他不知道剩下来的两个是什么,而是他觉得王尔德未必是真的想要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
所以他只是用手指撑住自己的额头,最后叹息般地呼出一口气。
“这个啊……”旅行家抬起头,笑着对眼前的人说道,“让我们把这个问题留到分别前吧。”
“相信我,只有在那个时候,才是我们讨论这个问题的最好的时刻。”
王尔德眨了一下眼睛,显然没有想到对方会给自己这样一个回答,但他还是很快就回过了神来,甚至嘴角的笑意扩大了些许,带着些许狡黠的味道。
“这可是你说的哦,我会替你记住的。”
他弯了弯眼睛,用相当愉快的语气说道,接着主动抱上去猛蹭了一把。
“这下倒好,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期待我们分别的日子啦,北原。就和我期待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个日子一样!”
王尔德心满意足地抱着怀里的大型抱枕,很是任性地乱蹭了几下,把旅行家的头发成功揉成了一团糟。
“……我说,王尔德先生。”
北原和枫瞥了一眼自己的头发,放弃挣扎地靠在对方身上“只是一个承诺而已,您大可不必表现得这么激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