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您地经验，应该不难判断出这是一个陷井，为什么还要跳下去？”这是范闲一夜追踪里，最想不明白的一件事情。</p>

肖恩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着，没有告诉这个年轻人，自己是因为王启年无意间的那几句话，想起了一个小姑娘，想起了一座庙。</p>

“为什么还不动手？”肖恩冷漠的有些异常，看着前方那处安静异常的镇子，说道：“你我都是做这个行当的人，应该知道什么事情拖的越久，就越容易产生变数。”</p>

“我只是忽然觉得，自己似乎犯了一个错误。”范闲手中的匕首紧了一紧，露在黑布之外的双眼里略微现出一丝惘然，“我以为长公主会派人来接应你，但没想到只是来了北齐人。”</p>

“我不认识什么长公主。”肖恩此时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深深呼吸着草甸上的新鲜空气，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嗅过这样自然的味道了，在监察院的大牢里，能够嗅到的，只是铁锈和干草的味道，闻了这么多年，真的已经腻了。厌了，乏了。</p>

范闲忽然觉得事情有些古怪，双眼像刀子一般盯着老人后脑勺纯白地头发。</p>

“我再次提醒你，既然你要杀我，而且选在这边境线上，那么最好马上动手，也好栽赃到下面那些劫囚的队伍上。”肖恩冷漠说道：“不然伪齐的接待人员到了，你再想杀我。就要考虑一下你那位同僚的生死。”</p>

范闲微微眯眼，这次在边境线上杀死肖恩的计划，本来就是次冒险，准确地说，是在拿言冰云的生命冒险——既然北齐大将上杉虎派出人来接应肖恩逃脱，那么乱战之中，肖恩身死，应该是北齐年轻皇帝能够接受也必须接受的理由——关键在于使团的身后始终有庆国地强大军力以为倚仗。但让范闲异常失望的是。预料中燕小乙的军队，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之上，如果不能阴死长公主，杀死肖恩又有什么意义呢？</p>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范闲握住匕首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略显青白。</p>

“为什么你们总以为我还是一头老虎呢？”肖恩没有回头，也没有低头看那个伸出来的刀尖一眼，微笑自言自语道：“我只是一头没牙的瘦虎罢了，只是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才能苟延残喘至今。在庆国，我是囚犯，其实回了北方，在伪齐还是个囚犯，自然要搏一把，人活到我这个年纪，其实已经不怎么怕死了……但很怕没有自由。”</p>

“我或许明白了一点，为什么陈院长愿意送你回国。又要我杀死你。”范闲似乎根本不在意肖恩的提醒，依然显得有些罗索地说着话，“这是一次试炼。肖先生也曾经说过，我的天赋很好，实力已经很强，只是从来没有单独挑战过真正的强者，您算是我这一生，单独挑战的第一位真正强者。”</p>

肖恩摇摇头。依然保持着箕坐望乡的姿式：“不。我早已经算不是强者，这一路只是在唬人罢了。至于陈萍萍……”这位老人忽然极其怨毒偏又极其快意地笑了起来：“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不能杀我，所以只好将我关着，却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杀我，更不知道应该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他自诩阴谋算计天下，实际上却是个可怜地小糊涂蛋！”</p>

老人说话很激动，咳了起来，伤口早已挣破，鲜血乱飞，落入鲜草之上。</p>

某处草丛，在风中微微抖了一下。</p>

“你到底有什么秘密？”范闲面无表情，却悄无声息地转了一丝方位：“你到底知道什么事情？”</p>

“关了我二十年，我都没说，连陈萍萍都失去了耐心，将我拎出来做你成年的试炼猎物。”肖恩嘲笑道：“难道我这时候会告诉你这个黄毛小子？”</p>

“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敢说出那个秘密来？”</p>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比死还要可怕一些的。”</p>

范闲叹了口气，察觉到身后那七把长刀已经暗中遁到了近处，微微一笑，向右偏头看着远方那整齐列队的黑骑，意甚适然。</p>

忽然间！他毫无先兆地脚尖一踩草甸，身体已经滑向了左侧，一根毒针脱手而出，嗤地一声刺进了草丛中！</p>

他的人已经到了半空，像对着空气舞动一般，手中的细长匕首如一条漆黑的毒蛇，直刺了过去，笔直无比，破空嗡嗡作响，实在已经是凝聚了他体内所有的霸道真气！</p>

先前七名虎卫已经暗中占据了有利地形，范闲突然偷袭，七把长刀极为默契地配合攻向那堆草丛，击起数摊白雪，光寒夺目！</p>

这样的威势，这样突然的行动，不要说是那位埋伏者，就算是庆国皇宫里那位深不可测的洪公公，只怕也会狼狈不堪，非得留下些血肉代价来！<!-110-></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