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开！走走走！”</p>
荷花手脚并用地向后缩，脑袋磕在桌裙边沿，也顾不上疼。</p>
她抓起手边能抓到的所有东西，胡乱丢向靠近的凶徒。</p>
杯碗，又或者是掉在地上的肉丸，统统向着凶徒的脸招呼。</p>
她实在没什么与人打斗的经验。</p>
眼瞧着凶徒靠近，捉住了她的一条脚腕，荷花崩溃地哇哇大叫，挥舞着筷子去戳那人的眼睛。</p>
对方只伸手一挡，筷子就断为两截，立即脱了手。</p>
对方扬起匕首的瞬间，荷花听到了脚步声，是小二的脚步声。显然楼上的动静引起了小二注意。</p>
“客官怎的了？”人还未到，担忧的询问已传了上来。</p>
但燕子比小二更快。</p>
他自窗口翻身进屋，一手拎住凶徒的后脖子，将其从荷花身上揪了起来，另一只手上的箭矢稳准狠地戳进了凶徒的前心。</p>
箭矢被他当做匕首，一下还不够，怕凶徒死不透，一瞬之内燕子接连在他身上戳了四个窟窿。</p>
这是荷花头一次看到一个人的心血，随着心脏跳动，血从箭矢戳出的孔洞里喷洒出来，一股一股。</p>
喷了五下，心脏终于跳不动了。</p>
“客官……啊啊啊啊——”</p>
小二的惊叫让荷花回过神来，她四下张望，哪里还有燕子的身影。</p>
荷花起身，将手上所沾的鲜血抹在裙摆，对赶来的店家道：“快快报官。”</p>
店家也吓丢了魂儿，只听从照荷花的安排，傀儡一般转身向官府冲去。</p>
“等等。”荷花又叫住了店家，“你想好了，真的要报官？”</p>
店家停住脚步，看着荷花，慢慢回了魂儿。</p>
荷花继续道：“店里有人横死，以后你们的生意还能做吗？官家会不会为难你们？”</p>
店家的眼珠转了转，他看看周围，确定只有荷花与小二在场，便吞了吞口水，试探地问道：“那……不报官了？”</p>
荷花没回答，而是反问道：“这两人，你们认得吗？”</p>
小二举了一下手，颤声答道：“我去卖蟹丸时见过他们，是赌坊里的拳师。”</p>
“赌坊的人？”荷花皱起了眉。</p>
“准是的，错不了。”小二向前凑了一步，垫着脚又确认了一遍。</p>
“那就更不能报官了。”荷花循循善诱道：“黄员外生前作恶多端，他的手下亦作威作福，不知结了多少仇，死有余辜，即便报了案，县衙也不过就是糊弄一番，查不出什么的。</p>
况且，刚才我亲眼所见，凶手身手相当了得，咱们报官，若引得凶手不快，可就麻烦了。”</p>
掌柜的还在犹豫，荷花不给他细想的机会，催促道：“你这里不是有剁肉刀吗，快拿来，剁开了好运尸出去。”</p>
掌柜的与小二对视一眼，下楼提了刀上来。</p>
荷花又道：“我去找辆马车，帮你们运尸，别忘了关好店门，免得生人闯入。”</p>
这一日，蟹店关张歇业，没人注意到，半夜时分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蟹店后门，赶车之人拍了五下门，低声道了一句“是我”。</p>
店家将门打开一道缝，紧张地观望片刻，终于和小二将几只布包抬上马车。</p>
赶车的是一名胡服劲装女子，黑纱蒙面，东西抬上车后，掌柜的亦跳上了马车，女子低声问道：“捆上石头了吗？”</p>
“放心，沉着呢，丢入水中绝不会浮起来。”</p>
女子轻轻在马臀上抽了一鞭，沉默地将车赶到河边。</p>
四更天，荷花回到了秋阁。</p>
死人真沉，加了石头就更沉了。荷花一边垂着腰，一边暗自叫苦。</p>
燕子又从窗户翻进了荷花的房间。</p>
“你不必如此。”燕子道：“报官也无妨的，他们抓不住我。”</p>
“不仅是为了你，报了官我也麻烦。”荷花道：“黄员外之死与我们确有干系，他的手下想要杀我，这说得通，可是杀死冯员外的凶手，也就是你，为何要救我？我解释不清。</p>
而且，你也别太小看吃公粮的，若县令起了疑，派人盯住我，你能保证绝不露出马脚吗？我可不想给你垫背。”</p>
燕子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他是不会道谢的。</p>
荷花问道：“对了，你叫什么？”</p>
“你现在信我了？”燕子道。</p>
“嗯。”</p>
“燕子。”</p>
“啊？”</p>
“我叫燕子。”</p>
“我知道了，今日谢谢你。”</p>
荷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终于问道：“你……要不要睡榻上来？站着睡……也太奇怪了。”</p>
燕子连连摇头，可疑地脸红了一下。</p>
荷花自个儿往榻上一歪，“随你便吧，老娘今日可累惨了，不管你了。”</p>
燕子却没有默默睡觉的意思，他一本正经地分析道：“黄员外豢养的犬牙我了解，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绝不是效死忠的主儿。</p>
今日那两个刺杀你的凶徒，不是为死去的黄员外报仇。”</p>
“你的意思是……”荷花揉着眼睛，打起精神分析道：“他们是受人所雇？”</p>
“只有钱能驱使他们做事。所以，应该是。”</p>
“可是黄员外和陈初秋都已死了，谁会……”荷花猛然坐起，道：“陈初秋有个哥哥，我见过他，叫陈春什么的……他们兄弟俩一个春一个秋，会不会是……”</p>
燕子突然问道：“你怎知道陈初秋死了？”</p>
“消息已传开了呀，县衙内……”</p>
“你见过他的尸首吗？”</p>
荷花一愣，道：“难道……陈初秋没死？不会吧……”</p>
“不应该，他没那么容易死。”</p>
“为何？”</p>
“他的女儿乃是尉迟将军的爱妾，他勉强算是尉迟将军的丈人，谁敢动他？”</p>
荷花更加诧异了。她干脆起身，端起桌上的水壶，往手上倒了些凉水，又拿凉水拍拍脸。</p>
“从来没人提及此事。”荷花道：“是因为我来鄂县的时间太短吗？”</p>
“不是，据我所知，陈初秋本人也在隐瞒此事，他毕竟是个经营院阁的贱商，怕给女儿脸上抹黑。”</p>
荷花低头沉默。</p>
燕子问道：“你想什么呢？”</p>
“我在想，纵是心狠手辣的陈初秋，对自己的孩子也是维护爱怜的。”</p>
两人沉默了许久，燕子觉得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已分析不下去了，荷花显然有这别的心事。</p>
燕子道：“你明日可否待在秋阁，不要出门。”</p>
“为何？”</p>
“我看你提高了姑娘们的份钱，又给了鸨婆账房仆役等人赏钱，人人欢喜，也都拥戴你，秋阁于你来说算是个安全的地方。”</p>
“所以……你明日不在我身边吗？”</p>
“坐以待毙不是办法，我想去查一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