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所害……”闫寸将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又道：“您究竟打听到了什么消息？”</p>
老妪似乎有腿疾，她一落座便开始不停地锤腿，尤其左腿，力道之大让人担忧她会不会将膝盖锤坏。</p>
此刻她停下捶腿，因为劳累而大声喘了几口气，才接话道：“他……他……我遇见一个赌鬼，他认识我孙儿。</p>
那赌鬼说，搭眼一瞧就知道我孙儿没见过世面，因此才会被当地赌场盯上。”</p>
“当地赌场？”</p>
“晚上热闹着呢。”老妪生气地哼了几声，“我可没骗你们，这里的赌场吃人不吐骨头，你们若去了，或者家中兄弟去了，准得扒层皮……快走吧，这儿可不是年轻后生该来的地儿……”</p>
闫寸还想再问几句，却发现不远处有个脏兮兮的小孩冲着这边探头探脑。</p>
老妪也瞧见了小孩，冲其招招手，道：“呆娃子，你不趁着大晴天去讨吃的，或者去城外林子里摘些果子，难道还指望我这个老太婆填饱你的肚皮？”</p>
“有吃的了，”那小孩道：“又是个赌鬼。”</p>
老妪道：“看来不仅是赌鬼，还是醉鬼哩。”</p>
“可不是，他倒在水沟边，醉醺醺的，又臭又脏，可惜了那件还像点样的袍子，若袍子没沾上泥汤，定能多卖几个铜钱。”</p>
“那你应当把袍子拿到水渠边洗洗，晾干了再卖。”老妪摇头叹道：“小孩总是这样，永远不知道填饱肚子有多难，平日里活蹦乱跳，让你们干一点活，又要嚷嚷这疼那疼，好像你们的身体还不如我这个老太婆……”</p>
老妪又气哼哼地喘起了粗气。</p>
说话间她已起身，显然是打算跟着孩子离开。</p>
她又对三人道：“今日多谢几位出手相助，你们请我的茶真不错，老太婆我没法报答……听我一句劝，快快离开这儿。”</p>
说完，她便在小孩的搀扶下离开了。</p>
直到两人走远，吴关才低声道：“那小孩的手，你们看到了吗？”</p>
两人点头，荷花道：“缺了一根小指，怪可怜的。”</p>
“断口齐平，我看是被一把快刀切断的。”闫寸道。</p>
显然这话题引起了荷花的不适，她往椅背上缩了缩。</p>
闫寸却继续道：“我知道一些帮会，会让新加入的成员切掉一截手指或脚趾，以表忠心。”</p>
“难道鄂县有这样的帮会？”吴关道。</p>
“还不好说，”闫寸道：“但咱们需格外留心，一个地方若养了凶残的帮会，就难免藏污纳垢。”</p>
两人深以为然。</p>
“可惜没问清那老妪究竟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她的孙儿究竟怎么样了。”闫寸略带遗憾地摇头。</p>
三人起身，继续向鱼市走去。</p>
鱼市不止卖鱼，倒更像个综合市场，其内肉菜蛋果齐全，还有妇人牵着一只母山羊，在鱼市门口卖山羊奶。一个无赖捏着山羊垂吊的**，向那妇人讲着荤话，妇人用放羊的鞭子驱赶他，并扬言要让丈夫教训那无赖。</p>
蟹店小二推荐的牙人许小五在鱼市附近很出名，闫寸开口一问，就被那卖山羊奶的妇人领到了许小五面前。</p>
闫寸给了妇人两个铜板，算是感谢。</p>
只见许小五是个年逾四十的瘦小老头，唇上蓄着两撇长须，他总是笑眯眯的，像只毫无攻击性的鲶鱼。</p>
他穿一件灰色旧纱袍，袍子虽旧，却很干净，肩上挂着一只布褡裢。</p>
看到闫寸一行人衣着打扮亦十分得体，且女的俊俏，男的俊朗，知道是不缺钱的主儿，许小五越发笑得亲切。</p>
“几位要购置房产地产？”许小五问道。</p>
“不错，”闫寸道：“我们今日在城中转了转，发现几间紧邻主街的空房，询个价。”</p>
闫寸一说所关注的地段，许小五心中便有了数，但还是确认地问道：“几位是来开买卖的？”</p>
“是。”</p>
“财源广进。”许小五先说了句漂亮话，才接着道：“不知几位想开什么铺面？”</p>
“许是邸店，许是院阁，又或许开间浴肆，还未做出决定。”吴关道：“不知鄂县哪门生意好做？”</p>
“都好做的，几位也知道，鄂县来往的商队众多，快进长安了嘛，人心里那根线一松，难免要享乐一番。</p>
别的我不敢保证，不过，您说的几行买卖，在我们鄂县，绝不会亏本。”</p>
许小五竖起大拇指奉承道：“您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见识，着实令在下佩服。”</p>
吴关受了恭维，冲许小五一笑，又问道：“不知鄂县房价地价如何。”</p>
许小五倒也不喜藏着掖着，他抬手一指街边的一座空置二层小楼，道：“几位看到那儿了吗，原先是家香料铺子，可惜本地男人不舍得给家里的粗鄙婆娘买什么香料，只有几个院阁女子在那里花钱罢了。</p>
上月刚关张，屋子还是崭新的，前排可做生意，后头带个跨院，可以住人。</p>
这样一间屋子，需要钱二十五贯。</p>
沿街的空屋多比这间大，且更贵一些，不过最贵的不会超过五十贯。</p>
城北还有一座庄园，颇为幽静，适宜居住。</p>
若几位对那里感兴趣，我也可带你们去看看，不过那庄园占地颇广，有屋二十余间，低于百三十贯主家是不乐意卖的。”</p>
“中屋规模？”闫寸问道。</p>
“小哥是行家啊，”许小五道：“您说得不错，那庄园确是官府评定的中屋，若购置了庄园，每年则需上一贯钱的税，若是沿街店面开门做生意，则只需根据买卖情况交税。”</p>
闫寸点点头，看向吴关，他自己购置房屋的经验并不多，因此想听听吴关的意见。</p>
荷花就更没有此类经验了，也看向了吴关。</p>
“您这儿最好的沿街铺面，带我们去看看。”吴关道。</p>
“得嘞，几位随我来。”</p>
许小五带着四人拐上主街，在临近街心十字的一间铺面前停了下来。</p>
他从褡裢内摸钥匙时，吴关观察着周围。</p>
只见空屋左侧是一间酒肆，右侧是一间院阁，对面有间挺大的门脸，却没有招牌。</p>
吴关指着对面问道：“那间铺子也在出售？”</p>
“出售？”许小五一笑，道：“几位真是头一回来啊。”</p>
“怎的？”</p>
“那儿可是全鄂县生意最好的铺面，到了晚间，您且看着吧，若您能将生意开到那铺子对面，必然生意兴隆。”</p>
他将话藏了一半，吴关便也不再追问，反正到了晚上留意就是了。</p>
许小五已开了门，招呼几人进屋。</p>
屋内有股灰尘堆积特有的味道，不浓，这间屋子闲置应该不超过三个月。</p>
从屋内的装潢来看，这里原先是间院阁。</p>
一楼乃是散座，可喝酒聊天，观看表演。</p>
二楼有七八间姑娘的房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