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8章 六十章·“你的眼眸装满时间。”（含白银“赞美太阳骑士的不死人”3k加更</p>
小白的瞳孔缩了缩，冷喝道：</p>
“他在骗你！”</p>
司鹊眼睫一颤，也拔高了语调：</p>
“灯塔先生不会骗我！他说了，他很久以后会看到我，那时候我还活着，我成为了一个超级大懒鸟！”</p>
小白一把夺过司鹊手里还欲书写的紫金色羽毛笔，“咔哒”一声掰成两半：</p>
“他骗了你！骗了你！你根本不可能撑下去，你是喜鹊，喜鹊最多就只有二十年！”</p>
无比残忍的话语，像尖刀一般血淋淋地扎入。</p>
小白淡漠千年，终于失去了仙人的自持。徽白已经走了，她不想短时间内再看到司鹊死去。</p>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收什么徒、当什么师父。她依然是神山之颠终年不化的霜雪，而不是一个会为赌约而犹豫、为了一颗糖而动摇的凡人！</p>
司鹊的瞳孔颤动着，他终于察觉到了某个被他忽略的事实。</p>
恐惧从他心底萌生，很快生根发芽，贯穿了他。</p>
“灯塔先生……会骗我吗？”他嘴唇颤抖，思绪转了一个又一个圈：“不，灯塔先生不会骗我，但师父也不会骗我啊……”</p>
到底谁是正确的？</p>
他到底能否活到那久远的未来？</p>
由于血管老化，心脏传来一阵收缩的震痛。他无力地松开半截羽毛笔，大口大口咳嗽起来，鲜血夹杂着枯竭的血肉，喷出了喉咙。</p>
“咳咳，咳咳咳咳……！！”</p>
心中绞痛，他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心脏已经极为衰亡。</p>
他能听到自己全身衰弱的声音，肌肉萎缩、血管变脆、器官衰老、发丝染白……这些预兆，已经伴随了他整整半年。</p>
寿命，永远是无法逾越的议题。</p>
无论巨龙、精灵、天族……亦或再长寿的长生种，都无法跨越既定的寿命。</p>
更何况，一只喜鹊。</p>
他生长着普通人一般的手脚、普通人一般的血肉、普通人一般的骨骼——他凭什么能跨越五千年的时长，从第二纪元活到第四纪元？</p>
他凭什么能打破世界永恒不变的规则，认为只有自己是特别的，自己是万年难遇的天才，所以寿命的界限不会在自己身上降临？</p>
他只是个喜欢吃金黄麦子的、喜欢靠在树上睡觉的、喜欢帮玛莎婆婆和铁匠大叔干活的喜鹊。</p>
他只是……喜鹊。</p>
他以前一直忽略这一点，是因为既定的死亡还没有到来，他还有时间投身于热爱的创作。然而，当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虚弱，他终于开始惶恐。</p>
“灯塔先生……灯塔先生！灯塔先生！！”他忽然大声呼唤起来，试图站起身体，却全身无力，“咣当”一声撞歪了衣架，整个人向前扑倒。</p>
身体太衰弱了，他挣扎了一下，却只能瘫在地上，像一只缺水的鱼，一点也不优雅。</p>
“灯塔先生……灯塔之神！你骗了我吗？我真的能活到两个纪元之后吗？”</p>
可他不会得到回应。</p>
在他操控身体时，苏明安无法回应他。</p>
小白犹豫了一会，蹲下身，望着司鹊的金色眼睛，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p>
“司鹊。”</p>
“我以前遍行罗瓦莎，收集到了长生仙草，能帮你续命。只要你从此停笔，再也不损耗自己的生命力，我至少能帮你延续五十年的生命。”</p>
“你可以活到七十岁左右，这是花甲老人的年纪，不算短了。你可以体会到成长、结婚、生子、天伦之乐的全过程，你的一生会是完整的。”</p>
“但你要保证，途中不能做任何损耗自己生命力的事……包括创生。否则仙草的药效会断掉。”</p>
“以你现在的情况来看，若是不续命……最多只能撑半年。”</p>
“你点个头，我就帮你实现。”</p>
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瞳，与她对视了许久。</p>
颤抖着、思索着、畏惧着、却又轻微亮着。</p>
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他都要睡着了。</p>
黑暗里，传出他喑哑的声音：</p>
“师父。”</p>
“我想参加罗瓦莎创生者大赛，让全天下看到我的故事，看到我——‘司鹊·奥利维斯’。”</p>
“十二故事，我已经写到了第五个故事，这是一个关于不服输的喜鹊的故事，它宁愿展翅飞翔几十天，也不愿折断翅膀一辈子。”</p>
“我想……我想让桥为我骄傲，想让姐姐看到……她的弟弟站上了世界舞台。”</p>
“现在科学界仍然在压制创生界，甚至掀起了类似女巫审判的捕杀活动，大肆捕杀创生者，认为创生者是摧毁科学大厦的罪人。我必须站在世界的舞台上，作为创生第一人，告知天下人，创生并不是可耻的事。我要拿出十二故事，让人们明白世界必须变革，新的时代已经开创，创生者们应当得到尊重，而我便是新的浪头。”</p>
“这是只有我可以做到的事，只有我才能完成的使命。”</p>
“请让我写完最后的故事吧。”</p>
听完司鹊的回答，小白闭上了眼。</p>
缓缓地，她吐出一口气，心脏鼓噪着酸涩而刺痛的情绪。</p>
她已经得到了他的答案。</p>
“好。”</p>
旁边的千琴已经泪流满面，紧紧抓住心口：</p>
“为什么……”</p>
为什么世事从来难以完满，为何人生常有悲恸相伴。</p>
他们三人组，好像再也回不到一起在山下吃馄饨的那一天了。</p>
……</p>
【致我的挚友苏明安：】</p>
【153年6月9日】</p>
【灯塔先生，夜安。】</p>
【你曾经预言，我会活到很久很久以后。但师父却告诉我，寿命从来不可逾越。到底哪个才是真相呢？】</p>
【但……我不会放弃的。我会一边书写十二故事，一边驾驶轮椅，去世界各地探索。也许，也许有些神奇的种族，真的拥有延续寿命的办法……】</p>
【我仍然希望相信你的预言。相信我们能在第四纪元相见。】</p>
【始终满怀希望的·鹊】</p>
……</p>
【致我的挚友苏明安：】</p>
【153年7月19日】</p>
【许久没有等到你掌控躯体。毕竟对你而言，我的漫长时间只是短短一瞬。】</p>
【我已经下山了，千琴放心不下，始终陪着我。】</p>
【她说，我走不动路，她便成为我的双腿。我看不见了，她便成为我的眼睛。我无力拿起武器，她便成为我的骑士。】</p>
【这一个月，我们去了圣堂山。圣堂山是一座纯白色的岛屿，伫立着天使雕像与象牙白的祭祀建筑，是天使与天族的居住地，也是罗瓦莎最接近神明的地方。我利用“奥利维斯”的名气，见到了几位天使，祂们告诉我，祂们也对我的情况没有办法。】</p>
【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地方可去。】</p>
【得到了天使赠送的白玫瑰花并骄傲地佩戴在胸口的·鹊】</p>
……</p>
【致我的挚友苏明安：】</p>
【153年8月11日】</p>
【今天神山上的伊莎花开了，我们路过时，千琴摘下一朵，送给了我。】</p>
【花朵像霜雪一般白，让我想起我们一起在山坡上念诗的日子。】</p>
【这个月，我们去了许多地方。千琴被星际长廊的虫族吓了一跳，她最怕这种虫子一样的东西……哈哈。云雾之岛的风景很好看，千琴喜欢那里的的白云，说要给我做一种棉花糖饮料。我们还冒险去了阿萨斯地狱，听说传说中的大魔鬼珀洛统御这里，不过我们只遇见了鬼魂与亡灵，千琴这回没被吓到，她竟然喜欢这种鬼魂类生物……真是人不可貌相啊。】</p>
【信仰灵感之神维里多多的人们，建造了一座收纳世间智慧的塔：至高之塔。我和千琴也去了，但主教遗憾地告诉我们，他对寿命也没有办法。】</p>
【没关系，我们还有许多地方可去。】</p>
【对了，我的第五个故事《枝头的小喜鹊》已经快写完了，届时会自动收纳进世界之书，希望你喜欢。】</p>
【期待着继续旅行的·鹊】</p>
……</p>
【致我的挚友苏明安：】</p>
【153年9月8日】</p>
【早上好，我的挚友。】</p>
【这个月，我们去了著名的永生之海。这是我们最有信心的一个地点，毕竟它冠名“永生”。】</p>
【那是一片浩瀚的、碧蓝色的、像是翡翠一样的海。我与千琴拜托一位人鱼朋友带我们下海。】</p>
【海底烤肉很好吃，有一股清新的鲜味……不过我的味觉好像已经退化了，尝不出味道，吃点油腻的东西就会呕吐……没关系，千琴帮我品尝了，她很喜欢。】</p>
【让我苦恼的是，听觉似乎也在渐渐消退……唉，这样的话，我该怎么写出具有音乐气息的文字呢？创作质量会下降吧。】</p>
【渴望吃一块烤肉的·鹊】</p>
……</p>
【致我的挚友苏明安：】</p>
【153年11月13日】</p>
【很抱歉，隔了这么久才写新的信。】</p>
【我足足昏迷了一个多月。若非幻加拉及时带我去了月光之森，饮下精灵族的至宝生命之泉，我已经无法醒来。】</p>
【幻加拉说，我的生命力正随着笔尖飞速流走，等第五个故事写完的那天，就是我离去之日。他劝我，不要再写了。】</p>
【……哈哈。】</p>
【可没有一个令我骄傲的故事，我该怎么参加18岁的创生者大会呢？】</p>
【是的，我是一个极为冷酷的人，仅仅是因为寻找灵感，我就让苏文君陷入痛苦。仅仅是为了荣誉与虚名，仅仅为了获得一个冠军，我不愿停下我的笔。】</p>
【我就是这样的人。】</p>
【幻加拉还想劝我，但我把他留在了月光之森……他早该回家了，他不该是公主送给我的礼物，从今以后，他自由了。】</p>
【我还要开始考虑其他后事……我给姐姐寄了一大笔钱，这笔钱足够她和桥过上很好的生活。我记得，桥一直想要一台精密的飞艇器械，这下算是实现了他的愿望。对了，姐姐一直很想要一条漂亮的宫廷裙，我会给艾斯达妮公主……不，现在应该称呼艾斯达妮女王了，我会给女王陛下写一封信，请求她赐给姐姐一条美丽的长裙。】</p>
【这样就……可以了吧。】</p>
【应该没有遗憾了。】</p>
【还是有些遗憾的·鹊】</p>
……</p>
【致我的挚友苏明安：】</p>
【153年11月29日】</p>
【病情恶化，我看不见了，灯塔先生。】</p>
【但我还能闻到油墨的香气，感触到指尖羽毛笔的触感。】</p>
【我还能落笔，还能创作。】</p>
【依旧坚强的·鹊】</p>
……</p>
【致我的挚友苏明安：】</p>
【153年12月6日】</p>
【我听不到声音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