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的声音一下停住了。</p>

他双眼微不可察的抬起，扫了始皇一眼，有些犹豫当不当继续讲。</p>

嬴政淡漠的看着李斯，冷声道：“继续。”</p>

李斯连忙颔首，压着声音，让声音尽可能的平稳，道：“那黑衣人又说了句‘明年祖龙死！’”</p>

“陈郡郡丞大惊，连忙下马想要看清黑衣人面目，而正当此时，那黑衣人却倏忽消失得无影无踪，陈郡郡丞大惊，飞马赶到咸阳，将此事禀告了上去，同时呈上了那方玉璧。”</p>

说着。</p>

李斯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p>

嬴政目光依旧阴沉，只是目光却从李斯身上移开了，落到了自己的大案上，在那份奏疏的旁边，分明还放着一块玉璧，而这一方玉璧，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自己八年前巡视楚地时，不小心滑落到江水中的那方玉璧。</p>

“祖龙？”嬴政冷笑一声，“这些作祟者还真是煞费苦心。”</p>

“但凭他们也配评价朕？”</p>

“李斯，你既然对此事有这么深的了解，那你就给朕说说，这些人为何要这么做，又究竟是何居心，又妄图达到什么目的。”</p>

李斯连忙作揖道：“诺。”</p>

“陛下所言极是，作祟者的确下了一番苦功，臣这几日询问了一下太史令，太史令对这般神秘阴阳之学甚是熟悉，据太史令所说，这作祟者件件宗宗都符合陛下当年昭告天下的阴阳五行之说。”</p>

“池君是关中水神。”</p>

“而大秦为水德，水神便是陛下，江神便是水神，以五行国运，也是秦之水德的保护神。”</p>

“江神告关中水神以谶言，是保护神对所护国运的垂青照应。”</p>

“祖龙，龙之始也，龙，人君之象也，陛下为始皇帝，宁非祖龙乎？”</p>

“这便是作祟者称陛下为祖龙之缘由。”</p>

“而这送璧人一身黑衣又倏忽不见，显然是楚地民众传闻中的山鬼之形，而这件神异之事的通篇意涵则是”李斯顿了一下，眼中露出一抹艰难，但还是咬牙继续道：“江神委托山鬼，以陛下当年沉入江水中的玉璧为物证，以水神护佑之情，预告奉行水德之皇帝。”</p>

“说”</p>

“说陛下你明年要”</p>

‘死了’两字，李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p>

也实在不敢说出口。</p>

闻言。</p>

嬴政默然了一阵。</p>

随即竟直接揶揄冷笑起来，讥讽道：“大秦的江神还需委托楚地的山鬼？而这楚地的山鬼还知道一岁之后的事？如此说今年将完，朕实已活不过一年乎？”</p>

“荒谬至极！”</p>

李斯附和道：“陛下英明。”</p>

“臣也觉此事大有蹊跷，恐是有人在装神弄鬼。”</p>

“不过此事毕竟涉及陛下，先当严守机密，臣已下令，将知情者一律查办，同时也传令下去，今后凡有此等流言，传播者一律发北河苦役。”</p>

“以正视听。”</p>

嬴政摆摆手，对此不置可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