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无忌惮地杀人，不管他能不能杀，然后被荡起的巨涛掀得不知身在何处，天下流浪，身上系着数不清的恩仇，到一个地方管一个地方的事……直到什么时候忽然死去。”</p>

许绰停了车马，抱着暖炉引裴液下来，自己拎了壶酒，让他提上了那颗头颅。</p>

最后几步她轻跃两下跳出来，脸上挂上个满意的笑容。</p>

“这里西望五陵，东接万树，南邻山壁，北俯曲江，更兼如此偏僻安静无人发现，要在长安城里找到这么一处地方，你知晓有多难么？”</p>

许绰却没答，掀起一角帘子：“不急，我们先去把见面礼送了吧。”</p>

“……你干嘛？”裴液笑，莫名有点儿不好意思，“干嘛踩我脚印？”</p>

“原来是‘问’么？”许绰讶然，“原来我当时若摇头，裴少侠便不去杀了呀。”</p>

“这里可是秘密之境，不能多留下痕迹，不然要被别人发现的。”许绰煞有介事道，为他一指西北，“喏，知道那是什么吗？”</p>

“当然，我都有刻字为证的。”许绰抱着暖炉蹲下来，把酒搁在地上，拾了一块木片在石壁上刮了几下，扫去残雪旧突，露出一行清浅歪扭的刻字——“司司和西西的秘密家园”。</p>

裴液不知道，但女子口气确实颇有一种骄傲的样子，隐隐斜睨着他，一霎时令他幻视幼时那个举着一根最坚韧的草茎自封斗草大元帅的自己。</p>

“乐游原。”许绰深深吸了口气，晨风飞起她的额发，“这可是古原呢，自汉以来，也两个千年了。”</p>

“你哪儿也不用去，也不用离京。”许绰笑了下，认真道。</p>

“把李度的脑袋放上去吧，我把司司姐埋在这里。”</p>

“……我倒也未必会死。”</p>

“……”</p>

确实没多大，一刻钟就穿林而出了，也谈不上豁然开朗，只是林子与野丘之间竟然有处不大不小的空地，是处除了偏僻一无是处的地方，向前方眺望，已可越过城墙望见城外的烟水，西北几处高高的山丘落在那里，上面松柏还有些绿意。“来这儿做什么？”裴液问道，然而身后许绰却没回他，他回过头，见这抱着暖炉的女子正一手敛着裙裾，低头认真看着，每一步都仔细踩进他留下的脚印里。</p>

裴液解开布袋，将这颗形貌丑陋的头放在松树前面，许绰拾了枚石子敲碎酒瓶口，将一瓶酒淋在了树前。</p>

“这是蛮好的见面礼了，我想她会同意我带你来这儿的。”许绰把酒瓶滴干净，朝树前道，“司司姐，这人叫裴液，咱们那时吹牛说要找天下最好的剑者来击破昊天论，现在昊天论已破了，接下来只要等他变成天下最好的剑者就行了。”</p>

裴液微微瞪眼。</p>

许绰好像也没什么要多说的，她微笑一下，默然一会儿，低声道：“烧了吧。”</p>

裴液怔了下，抬手弹出一道火焰，酒与头颅蓬然燃起，火焰像一朵金色的莲花腾起在女子身前，膨胀的热风撞上脸颊，发丝与领襟一时飘舞。</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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