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自己的身体。</p>

他真的不清楚那是一还是二，最后显化的结果，世上唯一永远不会知道的人是他自己。</p>

他对那也没有什么期望，他追求的本来不是某个结果，只是结果本身。</p>

十年前视为兄长的挚友车裂而死，七年前相伴之妻病故，五天前，唯一的学生在政争中被斩首……他很习惯默然，也无意向别人说些什么。</p>

朱问轻咳了两声，这张不知变通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垂头望着湖水，里面映着他的影子，以及夜来初上的一弯淡月。</p>

他松开身躯，投向了这弯月亮。</p>

锁鳞辛巳年腊月初九，天理院哲子朱问以天楼十重之身投于镜池，身躯如水缥缈而化，再无行迹，是刻，神京包括东池西池在内的六百三十一处池塘同时结冻。</p>

……</p>

……</p>

天理院，裴液望着小塘，怔然从檐下缓缓站了起来。</p>

这方幽静的圆塘就在他面前如被一条细枝轻轻扰动，而后一瞬间晶莹的冰就向水覆盖了过去，这一幕裴液猝不及防，但心已高高悬了起来。</p>

而只几个呼吸，令他怔住的结果就展现在了眼前，圆塘静如小镜，凝固成一幅图案，它真的一半为冰，一半为水……这是一幅太极之图。</p>

裴液在几息的愣怔后是猛然的喜悦，他重重松了口气，笑容涌上脸颊。他倚柱愣了会儿，又走下小院试探着摸了摸池塘中的冰块，然而那就是普通的冰水，也真的可以捏碎。</p>

在这里那种天地亲近之感又涌到面前，而且比那夜更为清晰，裴液还是弄不懂为什么，他逛了逛又走回檐下坐着，眼见天已黑了，时辰快到，还是先往二楼而去。</p>

然而今日二楼却令他有些意外，因为台上长案竟然是没有收拾的样子，那干花陶罐还放在案角，纸卷也铺开在案上，旁边的毛笔都没有洗。</p>

这真是一月难得一见的一幕了，裴液走过去想把笔洗了，低下头却见纸上几行写满，笔迹很端正，当然是朱先生的墨迹。</p>

却竟然是一首词。</p>

裴液怔怔看去，是曰：</p>

插天翠柳，被何人，推上一轮明月。照我藤床凉似水，飞入瑶台琼阙。雾冷笙箫，风轻环佩，玉锁无人掣。闲云收尽，海光天影相接。</p>

谁信有药长生？素娥新炼就、飞霜凝雪。打碎珊瑚，争似看、仙桂扶疏横绝。洗尽凡心，满身清露，冷浸萧萧发。便生飞羽，明朝尘世，记取休向人说。</p>

一股夜风吹过，陶罐中冷脆的干花就此散碎，随风飘往夜空去了。</p>

裴液下意识捞了下没有捞中，只好依然把残罐放回去，摊开《仪礼》，坐在自己案前托腮等着。</p>

然而直到戌时都过两刻了朱问也没有来，裴液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昨夜竟是刚好把漏上的四个时辰补完了，朱先生并没约他今日上课。</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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