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p>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p>
……</p>
当朱棣从船上下来之际，学社读书人、来迎接的百姓，纷纷下跪参拜。</p>
嘶！</p>
叶茂、沈仁身后的福建地方文武官员，转头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倒吸凉气。</p>
眼睛瞬间瞪大。</p>
沈仁往后面看了眼，心神震荡，暗道：‘若是王爷要带着福建，从朝廷脱离，恐怕也未必不可行！’</p>
他知道王爷在福建的声望很高。</p>
但没想到这么高！</p>
要知道，按照朝廷规矩。</p>
藩王是没有资格让读书人跪拜的。</p>
可瞧瞧眼前一幕。</p>
这恰恰证明，福建上上下下，绝大多数人都已经被王爷折服。</p>
那些仇视王爷的，如今也只敢藏在家里，小声暗骂几句。</p>
……</p>
沈仁一边想着，一边和叶茂，领着文武两班快步迎上去。</p>
朱棣和众人寒暄几句，让远处跪拜的读书人、百姓起身后，踩了踩脚下碎石子路，指着笑问：“这条石子路是今年铺设的？”</p>
他回朝时，还没有。</p>
叶茂含笑点头，“今年，臣派人去鸡笼屿请匠人来福建，帮福建建了几座水锤坊，动员百姓在农闲时，修建了这条从闵安镇码头，通过闽县、福州……最终直达建安的石子路……”</p>
朱棣微微挑眉。</p>
这工程量可不小！</p>
鸡笼屿兵工厂，为了提升火炮、火铳制作速度，发明了水锤锻铁法。</p>
因地制宜，利用了鸡笼河的水力。</p>
也算是一门新技术。</p>
可即便沈仁在福建建设水锤坊。</p>
修这样一条石子路。</p>
所需石头以及人力物力，也十分庞大。</p>
“百姓没有被你搞的怨声载道吧？不要为了陛下南巡，给我脸上贴金，搞的百姓民怨沸腾。”</p>
闻言，叶茂等人瞬间笑了。</p>
沈仁替叶茂说道：“王爷，你看看这些百姓有没有怨言？”</p>
“这条路，不但沿途百姓纷纷支持，商贾豪强也出钱出粮支持，从闽县到建安这条道路，现在已经被咱们福建人称之为黄金路，这条路，几乎承担着整个福建，将近七成海贸货品转运……”</p>
朱棣耐心听着，渐渐明白。</p>
这条路的运输量十分庞大。</p>
而经常下雨泥泞，以及冲刷出的沟坎，严重影响货品转运闽县码头。</p>
百姓、商贾因此都有损失。</p>
所以，当叶茂提出要修一条，不惧雨水冲刷的石子路时。</p>
无论是百姓，还是商贾都积极响应。</p>
百姓出力。</p>
商贾豪强出钱出粮。</p>
……</p>
朱棣放心了，笑道：“我们先去闽县，边走边说。”</p>
一路上，朱棣骑马观察。</p>
闽县的变化很大。</p>
闵安镇变化更大。</p>
叶茂介绍，仅仅一个闵安镇，如今就有二十万人！</p>
依托闵安镇的码头为生。</p>
临近中午。</p>
抵达闽县。</p>
叶茂带朱棣来到闽县县学。</p>
朱棣更是感受到，闽县的财大气粗！</p>
新建的县学，使用了红砖瓦顶，占地面积，都超过了金陵府学！</p>
叶茂见朱棣惊讶，笑道：“王爷，这是徐县令离开时就设计好的规划，当时，徐县令就预想到，未来咱们闽县的人口一定会膨胀，随着百姓富裕，会有越来越多百姓子弟读书……”</p>
“徐县令的预测完全正确，如今，闽县人口规模已经突破五十万，是咱们福建第一大县，比布政使所在地福州人口数量都多，闽县依托闵安镇码头，更是富得流油，闽县新任县令，也就是原来的县丞，决定拿出一部分归属县府的财税节余，支持闽县县学，闽县县学彻底放弃盈利目的……”</p>
朱棣点点头。</p>
其实，县府的县学，在很多地方，就是官府的小金库。</p>
闽县现在富了。</p>
继任县令愿意这样做是好事。</p>
不给孩子们花在读书上。</p>
这笔钱，也会被地方官员吃喝贪墨掉。</p>
何况，他这次回来，主要是接收今年的财税。</p>
至于大明境内，乃至福建，将来如何发展，他不想掺和。</p>
也不会发表任何意见了。</p>
“今年的财税收入是多少?”</p>
叶茂笑笑，‘王爷总算问及此事了！’</p>
按捺着激动，汇报道：“禀王爷，今年在养殖、玉米秸秆酿酒、经济树木方面，进行精细化发展，取得的成效很大，像咱们福建玉米秸秆酿造的酒、红枣制作的糕点等等，已经推到邻近的江浙、江西、广西等地，售卖的极好，有钱人喜欢咱们福建产枣糕、普通百姓喜欢喝咱们福建玉米秸秆酿造的低价美酒……”</p>
“今年福建税赋，总计两百八十万两！”</p>
他已经派出右布政使回朝汇报了。</p>
能预测，这个数字，对朝堂的震动！</p>
去岁两百万两。</p>
今年两百八十万两。</p>
在去岁基础上，增加四成！</p>
放眼当今天下，也只有王爷指导建设的福建，才能保持如此高增长！</p>
他有信心。</p>
今年福建就能挤入全国各省前三！</p>
能稳压福建的。</p>
恐怕也只有年年排第一的江浙和万年老二直隶了。</p>
大明精英层敌视、排斥王爷。</p>
他就用数字，狠狠抽这些人的脸！</p>
朱棣缓缓回神，沉默片刻，转身看着众人，“这份成功来之不易，我带走两百五十万两，剩下的三十万两，用于扶持福建境内，那些环境恶劣的村庄、土司部落吧，至少要把路修通，他们产出的货品可以更容易运出来，土司部落，也更容易和我们进行交流，促进彼此迅速融合……”</p>
他原本准备一锅端的。</p>
可这笔钱太多了。</p>
这也是福建百姓创造的财富。</p>
这笔钱父皇给了他，他想如何用，朝廷那些人，已经没有资格指手画脚了。</p>
他帮了福建百姓。</p>
福建百姓也成就了他。</p>
临走时，最后为他们做一件事吧。</p>
朱棣见沈仁和福建官员要感谢他，摆手制止，“这件事，你们不用宣扬，低调把事情做了就行。”</p>
众人看着朱棣。</p>
明白朱棣的想法和顾虑。</p>
眼中为朱棣遗憾的神色一闪而逝。</p>
他们福建官员，无论当初多么抵触这位王爷。</p>
无论这些年，是清廉，还是吃拿卡要。</p>
大家伙儿心里其实都挺佩服这位的。</p>
他们身处其中，亲眼见证了福建，一日比一日繁荣富裕！</p>
纵观中原数千年历史。</p>
只有这位王爷，缔造了这样的奇迹！</p>
可现在，这位王爷却被逼的离开大明。</p>
朱棣见众人情绪有些低落，笑道：“诸位，我们一起共事也三四年了，陛下南巡后，我就不会再踏足福建了，有些话，几年前刚来福建时，就想与诸位推心置腹，陛下南巡时，也不方便，趁着今天的机会就说说……”</p>
所有人全都精神一震。</p>
这位说的话，他们愿意听！</p>
“福建的一切变化，你们参与了、见证了，在推动福建变革时，我对诸位不信任，所以，很多事情做法是一刀切，或者以宏观引导的方式，避免诸位插手，从而利用权力上下其手……”</p>
……</p>
“咱们大明官员俸禄的确不高，那是因为，咱们大明整体底子还太单薄了，你们很多人都没见过我父皇，以为他是皇帝，一定极尽享受，我可以告诉诸位，我父皇，吃顿红烧狮子头，都香的不得了……”</p>
老头子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p>
不算是历史上最好的皇帝。</p>
但老头子绝不是一个，耗费民脂民膏，贪图享乐的人。</p>
这些年，他都看在眼里。</p>
“未来，随着百姓富裕，朝廷国库充盈，朝廷肯定会逐步提高各级官员俸禄。”</p>
……</p>
“你们有人出身各地士绅家族，本身就不缺钱，有人在我来之前，肯定也没少捞钱，我提及此事，并非想追究诸位……”</p>
若真杀贪官。</p>
全杀了肯定有冤枉的。</p>
但让大明的官员排队，间隔一人枪毙一个。</p>
肯定有漏网的。</p>
“你们是福建成果的见证者、亲历者，参与者，随着福建乡土村社、雇工身股制建成，是不是感觉，上下其手的空间越来越小了？”</p>
百官讪笑。</p>
有人心虚低头。</p>
“在福建的建设中，你们是有功劳的，未来，你们会因功离开福建，去其他地方为官，我发自内心希望诸位收手，你们已经不缺钱了，而且，再不收手，迟早有一天会因此断送自己、家人、家族的前途命运，去了其他地方，把清廉和福建模式带出去，为自己曾今的错误行为，将功补过，现在改，还不晚。”</p>
话罢，朱棣丢下一群沉思百官，转身继续往县学里面走去。</p>
他这也是聊胜于无罢了。</p>
若是有一两个转变。</p>
对于百姓来说，都是福祉。</p>
就好像叶茂。</p>
叶茂若是不改变，就没有福建百姓，这些年的福祉。</p>
至于如何杜绝大明内部的贪腐问题。</p>
那是大哥和父皇的事情。</p>
若非对福建有感情。</p>
他都不会说这番话。</p>
百官驻足原地，怔怔出神思考。</p>
……</p>
朱棣为了表明和大明的切割。</p>
此番回来，连闽县府衙都没去。</p>
在县学内用过午膳，就去了叶茂为他准备的临时书房短暂休息。</p>
午后。</p>
咚咚咚……</p>
叶茂敲响书房门，“王爷，外面已经准备好了……”</p>
吱呀！</p>
房门打开。</p>
朱棣走了出来，笑道：“那就走吧，去和这些学社读书人说说话，明天我就回去。”</p>
他此番来，对福建各地学社探讨提出的一些问题很感兴趣。</p>
比如，到底是什么限制了人口增加。</p>
他希望，大明人口能实现爆发式增长。</p>
如此，大明承载不了。</p>
他才能带着多余的人口，冲向深蓝！</p>
抢占那些无主之土！</p>
“王爷，沈将军有些话想与王爷单独谈谈。”</p>
朱棣回神，看了眼叶茂，含笑点头。</p>
朱棣来到县学，专门为集中讲学修建的广场时，广场已经坐满了读书人。</p>
密密麻麻，人头攒动，至少有上千人！</p>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p>
朱棣现身瞬间，山呼千岁声响起。</p>
一个个身穿儒衫的读书人，以弟子之礼，向朱棣行礼。</p>
朱棣笑着压了压手，等一众读书人重新落坐后，朱棣随同叶茂走上讲学台。</p>
百官已经在讲学台两侧坐着等待了。</p>
朱棣落座后，含笑环视下面读书人，“你们这段时间探讨争论的内容，我已经知晓了，你们谁想问，都可以随意发言。”</p>
“王爷！”</p>
一名读书人迫不及待起身，“学生想知道，到底是粮食产量制约了人口增长，还是历朝历代不合理的税制，制约了人口增长，亦或是，两个因素都有，哪个因素更重要。”</p>
“王爷，学生想知道，朝廷能不能转变税收主体，百姓很苦，农业为主体的税法，对百姓太不公平了……”</p>
……</p>
一个个读书人起身，讲述各自的问题。</p>
朱棣耐心倾听。</p>
等众人讲完后，笑道：“其实，你们主要集中在两个问题，一个是人口增长和税法亦或是粮食产量的问题，一个是税法主体，到底以农业税为主体，还是商税为主体。”</p>
叶茂站在朱棣身边，亲自把朱棣总结的两个问题写在一块立在木架子的黑板上。</p>
百官也全都眼巴巴看着朱棣。</p>
朱棣起身，指着第一个问题，“人口增长问题，我认为两个因素都有关系，不过，我认为，历朝历代施行的人丁税对人口增长制约更大……”</p>
几千年王朝史中。</p>
人口只在明清两代实现了跃进式突破。</p>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取消人丁税后。</p>
大明人口，实现了高速增长，突破至九千万数量级。</p>
清朝雍正，实行了比张居正更为彻底的一条鞭法，到清末，中原人口达到四万万之巨！</p>
人丁税让百姓不敢生。</p>
而这两个朝代，尤其是清朝雍正彻底的一条鞭法，取消人丁税后。</p>
百姓敢多生。</p>
多生后，百姓玩命垦荒。</p>
耕地面积也在这两个朝代实现了数量级的跃迁。</p>
“咱们福建的粮食产量翻倍，可人口增长却十分不明显，就证明，制约人口增长的主要因素，并不是粮食，各种以人丁为基础繁重的税法，才使百姓不敢生养太多孩子。”</p>
“王爷，那如何改变呢？”有读书人举手大声询问。</p>
朱棣略作沉吟，琢磨后，还是决定说了，“取消人丁税，今后的税赋，以天下人，无论百姓还是士绅，占有的资产收税、比如店铺、田地……”</p>
众人顿时哗然。</p>
以资产收税！</p>
也就意味着，士绅家的土地也要收税！</p>
“王爷燕藩治下，将来就要这样做吗？”</p>
“对！”</p>
在他的设想中。</p>
未来就没有所谓的农业为主体的税赋。</p>
乡土村社都是小型经济体。</p>
以资产制定税种，辅以商税，完全能满足燕藩政权财政支出。</p>
……</p>
这一天，朱棣和福建学社读书人讨论了很多。</p>
当天，隐藏在学社读书人中的锦衣卫密探，就把朱棣讨论的内容，快马加鞭送往金陵。</p>
朱棣对此并不意外。</p>
在福建短暂停留一日后。</p>
便带着两百五十万两银子，启程回东番。</p>
……</p>
十日后。</p>
金陵。</p>
“听说了吗，福建右布政使回来了。”</p>
“福建今年税赋总额，高达两百八十万两！所有行省中，排名第三！”</p>
“是不是过几年，就会超过咱们直隶？”</p>
“有可能，今年咱们直隶税赋是三百七十万两！”</p>
……</p>
福建税赋总额已经传开。</p>
百姓震惊议论。</p>
雇工身股制、乡土村社、朱棣，一时间又一次在金陵城内尘嚣喧上。</p>
皇宫。</p>
午朝即将开始。</p>
百官在殿内等着朱元璋，小声议论。</p>
“两百八十万两啊！全都给朱四郎了！”</p>
“明年若是福建再按照这个速度增长，就极有可能超过直隶！”</p>
“福建到底多么富裕？陛下南巡时，倒要看看！”</p>
“还是想想两百八十万两，朱四郎能干出什么大事吧！”</p>
……</p>
“陛下驾到！”</p>
唱喝声响起瞬间，百官息声。</p>
朱元璋出现。</p>
山呼万岁，简单君臣礼毕后，朱元璋含笑看向百官，“福建税赋总额的消息，你们都听说了吧，用不了几年，恐怕福建就会超过直隶，福建以前可是一个垫底行省……”</p>
百官如同吃了苍蝇难受。</p>
皇帝一句不提朱四郎。</p>
可仿佛，句句都在提！</p>
“陛下，臣蒋瓛有急报求见陛下！”</p>
就在朱元璋还在刺激百官之际，殿外，传来蒋瓛急促声。</p>
群臣纷纷转头。</p>
朱元璋停顿，“进！”</p>
蒋瓛步履匆匆入内，行礼后，高举信报大声道：“陛下，东番传回消息，燕王治下，研制出一种一丈长，重两千市斤的巨型岸防炮……”</p>
……</p>
“燕王已经启动大扩军，大规模扩军，陆军要扩充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四个混成协……”</p>
朱标听闻这个消息，都不由惊讶转身看向蒋瓛。</p>
百官更是哗然。</p>
“四个混成协，燕藩一个混成协六千多人吧？”</p>
“五个混成协，再加陆军第一镇，兵力将近五万了！”</p>
“燕王想干什么！”</p>
……</p>
“肃静！”太监在朱元璋眼神示意下，发出的呵斥声，令百官瞬间息声。</p>
朱元璋看着百官不安神色，暗暗冷哼一声，询问：“知不知道，老四扩军要做什么？”</p>
“陛下，锦衣卫汇报，燕王要在陛下南巡时，请朝中诸位大人，观摩燕藩灭吕宋……”</p>
明天就开始南巡情节，这是最后一章过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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