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怀愫/文
逼毒之后,小小很快乏累,她眯眼躺在软枕中,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谢玄取出黄符,叠成纸鹤,让纸鹤守门,去市集给小小置办衣裳鞋袜。
还未出驿站的门,就见院中贵人的侍女捧着白玛瑙碟子,中间摆了几个玲珑小粽,用彩色丝绳扎起,送到闻人羽的院中。
谢玄一算日子,明儿便是五月初五,端阳节了。
他嘴角一弯,笑了起来,他们小时候是很爱过端阳节的。
还不到端阳日,师父便会去镇上买来彩绳彩线,编成长命缕,供在老君像前,持受香火,等到端阳那一日,一早就把他们俩叫到院里。
用雄黄调酒,在他们额上画个“王”字,再给两个小徒弟系上长命缕,三人一道分食粽子。
谢玄会带着小小去河边,捞小鱼虾米,带回去给师父拌韭叶,做五毒菜,还会炒盐酥蚕豆,师父叫它雄黄豆。
师父的甜粽子也裹得极好,里头要搁甜枣蜜豆,有一回还用江米蘸蔗浆给他们吃。
村中小儿若是来经过,师父总会笑眯眯的给他们两个。
如今师父不在,小小受伤,他更要替小小结一个长命缕,系在手臂上。
谢玄刚到池州时以为池州已是富庶,到了商州一看,才知道天外有天,商州有船舶码头,水上商道四通八达,门楼铺子尽皆奢华,连街上行人的衣着打扮也讲究得多。
将要端阳节,街上的铺子人家都悬起艾草,小贩担着担子卖各色粽子,甜的咸的
谢玄先去了成衣铺子,给小小挑了两身衣裳,一身淡雪青,一身青竹色,想到小小的鞋子又旧又破,不能再穿了,又到鞋铺给她买鞋。
看了才知道原来女孩的鞋还有这许多式样,光是缎面绣花就有各种花色,各种图案,谢玄站在鞋铺前一只一只细看。
他生得英俊,站在那儿买女鞋,女客过来都掩嘴而笑。
谢玄浑然不觉,只不知道小小喜欢什么样子的,她还从没穿过花鞋子。
伙计一看谢玄挑了这个看那个,他站在那儿,面嫩的姑娘媳妇都不敢过来,赶紧招呼他:“客倌要买多大尺寸的?”
这可把谢玄问住了,他还不知道尺寸。
随手拿了只鞋子在手里,在手掌中比一比,告诉伙计道:“要这么大的。两双,一双浅紫,一双竹青。”
伙计笑了:“那您要什么花色的?”
谢玄拿不准是挑个花的还是绣的叶的,穿在小小脚上,没甚差别,全都好看。
旁边一位女客笑了:“雪青的那双绣花,竹青的那双绣果,可不就有花有果了,取个好意头。”
女客和伙计都以为谢玄是来替小媳妇买鞋子的,大男人挑得这样细,可见小夫妻恩爱得很,这才替他出主意。
谢玄笑了:“多谢。”
伙计把两双鞋子细包起来,说道:“客倌,隔壁绒花铺子买绒花送粽香囊,您带着我家的东西去,多送您一只。”
谢玄本就要买香包彩绳,挑了一团五彩线绳,又买了酒、肉和甜咸粽子,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走到了糖画摊子上。
过节的时候小儿手里都有闲钱,一只糖画一枚钱,摊前小儿排了长队,叽叽喳喳等着卖糖画的给自己画糖人。
草扎垛子上插着形形色色的五毒,蝎子蜈蚣盘在竹签上,是端阳节里卖得最好的图像。
谢玄人高马大,站在孩子堆里,轮到他时,他摸出个钢板来:“我要一只糖蝴蝶。”
卖糖画的拿小勺一勾芽糖,往炉里添了一把柴:“好类。”勺子认戮凸闯鲆恢缓蝶来,粘在竹签上递给谢玄。
谢玄怕蝴蝶晒化了,急步回到驿站,把糖蝴蝶插到小小的床头。
小小还睡着,被子盖到下巴,神色安谧,睡得极香甜。
他把衣裳鞋子放在小小床头,捧着两坛子雄黄酒到隔壁的小院找老道士。
老道士架着腿儿,坐在凉亭的栏杆上,手边已经倒了五六只酒坛子,正与大胡子两个人划拳吃酒。
他是道门中人,却跟闻人羽朱长文几个说不到一块,只有大胡子合他心意,拉来一起喝酒吃肉。
肥鸡鸭子拆得七零八落,凉亭地上吐了一地的鸡骨头。
大胡子自忖酒量出众,这会儿喝得满面赤红,抱着酒坛道:“道长说的那个猴儿酒,当真如此甘美?”
老道士也有五分醉意了,摇着脑袋:“那是自然,我等那猴儿许多日子,好不容易它才把酒酿成了,被我一口气喝了个尽,一群猴子追着我跑,胡子都差点被揪掉。”
大胡子满心钦佩,心生向往:“若能尝上一口,揪了头发胡子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