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金陵城,家家户户忙着过年,洋溢着喜气,李青四处走着,满目都是大红色……</p>
不知不觉,李青走到了永青侯府所在的街巷,这里停了许多轿子,轿夫三三两两,仰望着高墙大院,窃窃私语着什么,难掩艳羡之色。</p>
李青听着里面隐隐约约的主人、客人哭声,看着侯府门前随风飘摇的白色灯笼……走着,听着,看着……</p>
他没有进去,就像一个路过的路人,不疾不徐的从它面前走过,没有驻足停顿,亦没有加快步伐。</p>
就这么走了过去。</p>
再两日就过年了,平时熙熙攘攘的大街格外冷清,酒楼、铺子、菜市口,打烊的打烊,罢市的罢市,很少能看到行人,清清凉凉的……</p>
威武楼没有关门大吉,还开着,却也不见客人、伙计,似是专门为了某个无家可归的人开着。</p>
李青犹豫了下,还是没有走进去。</p>
过年嘛,一家人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多好,李青不想去做那扫人兴致的事。</p>
李青没有逛太久,临近中午,便又回了小院儿。</p>
毕竟,家里还有一口人呢。</p>
推开门。</p>
面色苍白,双眼通红,腰间系着一条白色孝带的李雪儿,正与唐伯虎说着什么,想也知道肯定是打听李青的近况了。</p>
见他走进来,李雪儿停下话题,缓步走上前,解释道:“这几日前来吊唁的客人许多,我一女子不好去前院,大哥也不让我去,只在晚上守灵,故才有暇过来一趟,顺便送些菜过来。”</p>
李青微微点点头,说道:“这些我知道,用不着解释,我没那么严苛。”</p>
李雪儿张了张嘴,终是沉默无言。</p>
‘节哀顺便’这四个字,哪里能从她嘴里说出来?她也说不出来,一时不由僵在那儿。</p>
李青主打破僵局,嗓音温和的问:“这几日你也熬坏了吧?”</p>
“还好,我不用接待上门的客人,清晨结束守灵,吃些东西便可以休息了……”李雪儿说,她声音越来越低,吸了吸鼻子,转而道,“娘亲她走的安心,称得上高寿,她不希望我们悲伤。”</p>
“嗯,少些难过。”李青缓步走向东厨,背对着她,说,“中午在这吃吗?”</p>
“可以吗?”</p>
“当然可以啊,多双筷子的事儿,去客堂与伯虎下会儿棋吧,别再外面吹风了,天冷。”李青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东厨,接着,响起‘笃笃笃’……</p>
李雪儿迟疑着要不要过去帮忙。</p>
“咱们还是下棋吧!”唐伯虎说。</p>
李雪儿吸了口气,点点头:“好。”</p>
……</p>
四菜一汤,不算丰盛,足够三个人吃了。</p>
与往常不同,今日都遵循着食不语,显得冷清,吃过饭,唐伯虎便去午睡了。</p>
李雪儿欲言又止数次,说道:“娘亲走了,我和大哥都很伤心,我知道你也伤心,亲人走了,伤心又不丢人,你……你不用为了一句承诺,就非要压抑自己的情感。”</p>
李青轻轻摇头,喃喃道:“我也以为我会很难过,可是……没有,没有伪装,更没有压抑自己。”</p>
长长舒了口气,李青收回心神,认真说道:“不要再牵挂我这里了,你娘亲走了,这是事实,无可挽回,你们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回去与你大哥也说一下,不用操心我了,我还没到需要晚辈照顾的份儿上呢。”</p>
“可……”李雪儿暗暗一叹,“知道了。”</p>
“嗯。”李青往炉子旁挪了挪,伸出手掌烤火,炭火将他的脸映得通红,平静淡然,古井无波,仿若幽深寒潭。</p>
李雪儿黯然。</p>
又待了一阵儿,“我先回去了。”</p>
“去吧。”李青点了下头,问道,“下葬日子定了没?”</p>
“还没。”李雪儿微微摇头。</p>
这时代的故事,普通百姓家一般都会停棺七日,有条件的则会停棺久一些,显贵之家多以三九之数,不过,这事从无明确定数。</p>
遇上特殊情况,停棺数年才下葬也不稀奇。</p>
“要上报朝廷吗?”她问。</p>
李青沉吟了下,摇头道:“不用了,你娘的身份又不能公开,明面上只是个诰命夫人,还能让皇帝罢朝哀悼不成?你娘也不在乎这些个虚的,就让她安安静静的走吧。”</p>
“好。”李雪儿点点头,“回头我问一问大哥,定了日子第一时间告诉你。”</p>
李青“嗯”了声,没了下文。</p>
李雪儿起身离去。</p>
……</p>
除夕。</p>
还是如去年一般,李青、唐伯虎二人守岁,不同的是今年省去放烟花,李青早早准备的红包,也没了用武之地。</p>
唐伯虎浅啜了口酒,问:“近两年你忙不忙?”</p>
“不忙。”</p>
“那过了年,待李老夫人入土为安之后,咱们再走走吧?”</p>
李青:“你都这样了,还想着疯玩儿?”</p>
“哪有……”唐伯虎苦笑摇头,说道,“不出海,就在大明,就在江南。”</p>
顿了下,“我总不能在这小院儿过完一生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