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听过?”
“道长稍等。”
清怀子道了一声,便立马起身往外走。
小女童高仰着头,目光追随着他。
道人则不急,坐在原地,举杯品茶不时捻起一块糕点,只掰出指甲盖那般大的一小块,送入嘴中。
阳州人的生活果然讲究,哪怕是一间宫观,平日吃的点心也如此精致。绿豆糕红豆糕轻轻一碰就要成粉,干吃自然糊嘴,可若是在吃的时候配上一口香茶,便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带着糕点清香与茶香的水,唇齿留香。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在宋游吃了小半块糕点的时候,脚步声又回来了。
“吱呀……”
清怀子推门回到了房间,此时他手中已拿了两本册子。
“道长说的安乐神,贫道有些印象,只是记不太清楚了。可若说是十几年前朝廷无故封的几位地神,一年多以前又无故将之废除的,贫道的印象可就十分深刻了,十几年前就疑惑过,一年多以前又疑惑了一次。”清怀子坐下来翻开册子,对宋游说道,“好在如道长所说,朝廷敕封当地神灵都会知会当地宫观寺庙,也会通过我们传达给地方宫观庙宇以及百姓乡亲,我们都是有记录的。”
“哦?”
宋游偏身转头过去,看着他翻找。
“这五位地神名字都差不多,除了先生说的安乐神,还有极乐神、享乐神、安逸神和平安神。原本分封在阳州各地和周边不同地区,可由于各地贩夫走卒的来往交流,慢慢也混杂了,又因为其常常显身显灵,各有神通,有人共称其为五显神,信奉的人还不少。”
清怀子一边说着一边将册子给他看。
宋游低头认真看去。
上边其实并没有如清怀子所说的这般详细介绍五位地神,而是朝廷敕封五位地神的原文抄录——
大抵是说某地有神灵,原名叫做什么什么,大抵吹嘘一下他的功德与神通,然后被封为神灵,九壤山的安乐神便是其中之一。
清怀子挨着挨着给他翻看。
连着五篇,都是一样的。
随即又拿起另一本册子也翻给他看。
同样的原文抄录,却是指责那五位神灵在其位不谋其政,不仅不造福百姓,反倒常常无端显身、惊吓百姓,于是将其废除。
“乐郡蛩山,享乐神。”
宋游用手指点在册子上,指着其中一个名字:“不知清怀子道友对这位享乐神可有了解?”
“自然知晓。当初官府封他为神,在蛩山脚下建了神庙,还是我们青云宫派的一位师兄去给他当了一年的庙祝,好让当地人都来供奉,等到香火越发昌盛之后师兄才回来。可惜他近些天出去做法事去了,要七七四十九天,这才十来天。”
清怀子瞄了宋游一眼,才继续说:
“不过贫道那位师兄也没怎么见过享乐神的真容,只听他说,在他当庙祝那一年,常常梦见一只山魈对他道谢,说一些“让他独自留在这山野小庙中,辛苦他了”之类的话。有时一觉醒来,会发现床边摆着稀奇水果。看似都是山中寻常野果,却长得极大,闻起来香气诱人,大抵便是传说中的灵果之类的。他吃了不少。所以直到现在,师兄已过不惑之年,看起来都还和三十岁差不多,身体也很好。”
“这位享乐神倒是讲究。”
“我们也不知真假……”
“可这上面又说,享乐神常在山中无端显身,惊吓百姓,又威胁百姓上供,这又是真是假呢?”
“唉,不瞒道长,也算真的。”
“哦?”
“人心易变,神鬼又何尝不是如此?”清怀子说着,不禁长叹了口气,“其实前几年的时候,有蛩山下的百姓来宫中烧香,说起此事,贫道的那位师兄还不敢相信,于是特地坐船,又去了蛩山,在蛩山神庙中住了好几日,不过他再也无法如曾经那样梦见那头老山魈了,每日清晨醒来,也只有庙外的寒霜与雾气,不见山中灵果。师兄回来以后,很久没有和任何人说话。”
“原来如此……”
宋游一时不免也有些感怀。
从繁华的乐郡治所,人来人往的知名宫观,去一个山村小庙做庙祝,吃喝拉撒都得在庙中解决,平日里还得为一位新封的地神奔走,向四周百姓宣传它的名讳与神通,为他吸敛香火,巩固神位,是何等的清苦艰难?
想来当时那位享乐神也是真心感谢,于是托梦道谢,送来灵果慰劳。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多半互相之间也有些情谊。
当时那位道长心情又该何等复杂?
“道长问这些是……”
清怀子的声音打断了宋游的思绪。
“哦,在下游历天下,最爱听些稀奇故事,最爱四处拜访宫观神庙。”宋游笑着行礼,“所以想问问道友蛩山怎么走,想去拜访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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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