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妄想
(一)
迄今为止对于圣杯最详细的描述,来源于存放在西班牙瓦兰西亚大教堂一所附设礼拜堂内的所谓的圣杯的纪实描述。文献资料上记载,圣杯的杯体高5.5厘米,直径9.5厘米,壁厚3毫米,包括那镶嵌着28颗珍珠、2块红宝石和2块绿宝石的纯金底托在内,杯高一共是17厘米,宽14.5厘米。传说在这容器的立足之处,刻有一段无人能够完全确切翻译的阿拉伯语铭文。不同的译文有:“赠给携来辉煌之人”、“赞美玛利亚”、“慈悲之主”、“繁荣之主”等等。根据一些传奇,铭文“lapisexcillis”(超凡之石)有时也出现在上面。根据史料追溯其渊源,它是由一位来自拜占庭的金匠制作于公元前最后一个世纪的后半期与公元第一个世纪的第一个半期之间,而那正好是耶稣基督生活的年代。这枚圣杯虽然没有被罗马天主教廷奉为圣物,但是毫无疑问,他们承认它就是最后晚餐中获基督赐福的酒杯并且为它设置了专门的防弹玻璃。
关于那枚远在西班牙的圣杯究竟是不是西方传说中耶稣在最后的晚餐时用过的酒杯,是否又真的在罗马将官郎基诺斯为了确认耶稣死亡将长矛刺、入基督的身侧时被亚利马太的约瑟夫拿来承接流出的鲜血,以及它是否真的像亚瑟王传说中那样神乎其神……这一切都早已经被历史湮没,无论在怎么考据恐怕都无法真正得出结论,不过真田由依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眼前这枚悬浮于圣堂教会地下室半空中的纯金圣杯,决然和耶稣沾不上半毛钱关系。
与其说这是圣杯,倒不如说是一个由爱丽丝菲尔血肉和生命铸就的“欲、望承载体”更为合适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圣杯下方那一滩干涸的暗褐色血液的缘故,即使圣杯已然是触手可及,由依的心里仍然对这件被“御三家”追求了几个世纪的宝物难以生出好感。
“好、好厉害!这就是,圣杯吗……”
不同于时刻将周遭环境纳入观察范围的由依,韦伯几乎是第一眼便被圣杯周身散发着的纯金色暖光吸走了全部的注意力。那从圣杯内源源不断涌现出的澎湃魔力充盈着整个室内,好像温泉一般簇拥着少年的身体,给韦伯一种仿佛婴儿置身于母体子宫内的巨大满足感,让他整张脸上的表情顿时都目眩神迷起来。
“只是放在这里就可以感受到这么强大的魔力,不知道一会儿实现胜利者愿望的话又是怎么一番辉煌的盛景呢?”有些迫不及待地看向了由依,韦伯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呐由依小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你突然问我的话……拜托,我们俩之间你才是接触魔术更多的那一个吧!”突然被韦伯问到,由依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了犹豫的神色,不过如果按照她一贯的性格来说通常面对这种情况都是……“总之不管怎么样,先拿到手再说!”
“不管实际价值如何,对于宝物都首先要据为己有吗?嗯!的确是王者之道!不愧是r的r!”
还不等懵比的韦伯少年提出质疑,站在他身后的rider已经哈哈大笑着抬起了手,一巴掌狠狠拍在了少年瘦小的背上,让刚张开嘴准备说话的少年一个踉跄差点咬到舌头:“既然已经决定了的话,那就一起去吧小子!和r的r一起去把圣杯拿到手里,证明吾等胜利的荣光!”
——这都是什么鬼?!什么时候已经决定的!!!韦伯少年捂着嘴颇有些敬畏地看了看圣杯,扫了一眼满脸写着“虽然我什么也不懂但是我什么都敢”的由依少女,又看了看身后一脸“朕心甚悦”的rider,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r身上……好吧这一位也是用无限赞赏和崇敬的目光追随着真田由依,期待r对他的少女r提出质疑一定是他脑子有问题。
“那么……”
深吸了一口气,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已然换上了认真的表情,缓缓上前一步,朝着圣杯的方向探出了手;而韦伯则在rider略带不耐的推动下一个前扑,整个人略显狼狈地伸出了手——
事实上,在少年的手触及圣杯之前,韦伯也一度在心底试想过自己和由依伸手摸到圣杯时的感觉,就如同一个习惯了一板一眼的好学生突然做坏事时产生的跃跃欲试感,他甚至还有些意外的期待。他想过也许会有巨大的魔力流从圣杯涌入他的身体然后满足争夺者的愿望,想过或许自己根本触不到圣杯就会被这神圣之物的屏障拒绝,又或者是强烈的能量将他这渺小的亵渎者撞开?他甚至想过自己的手会直接穿过圣杯,这一切只是个虚影……种种纷乱杂陈的念头,在少年的脑海中极快地轮番闪现着,不安和激动充盈着少年所有的心绪,以至于当他身侧的少女猛然出声的时候,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韦伯危险!”
尽管从韦伯狼狈低头地角度只能看到圣杯那纯金光滑的底座和杯壁,但从真田由依的角度却可以将杯中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就在两人指间触碰到圣杯的前一秒,仿佛有一只鲜血的泉眼骤然自杯中生出,深红发黑的浑浊血浆宛如是长矛穿透了基督耶稣的身体一样从底部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刹那间就漫过了圣杯的边缘流淌到了冰冷的地砖上!这一下不用人提醒,韦伯也察觉到了不祥,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后退,却因为之前重心不稳的动作一头栽倒在了地面上浅浅的血泊之中!那诡异而恐怖的触感让少年忍不住失声尖叫了出来!而墨绿色长发的少女早在鲜血漫出的前一刻就已经发动了瞬步跃至半空,闻声刚准备伸手去拉起韦伯,而就在这时r和一个低沉的男声几乎是同时在她的耳边响起!
“御主小心!”
“r(固有时制御)……”
右手抓住了韦伯的后领,惊慌失措的少年仍然保持着惊恐的神色紧盯着沾满鲜血的圣杯;墨绿色长发少女的左手则是凌空一划,深蓝色的眼眸微微一斜,凛然对上了从天花板上全速朝着自己冲过来的卫宫切嗣!他的手中已然换上了那把看上去最朴实无华但却危险致命的der,黑洞洞的枪口中,橘红色的火光爆裂散开——
“破……黑棺!”
“l(四倍速)!”
深黑色的棺椁犹如一只凭空而现的兽笼,瞬间便将卫宫切嗣整个人笼罩于其中!然而那四倍速的子弹却硬生生穿透了黑棺,直逼少女而来!由依躲闪不及,只能抬起手准备硬受这一枪,与此同时,盛满着鲜血的黄金圣杯骤然爆发出了极盛的金色强光,在一瞬间夺去了房间内所有人的视野!!!
(二)
韦伯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将自己猛然带起,满眼的血海让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腹部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他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剧烈地震颤了起来,而拉着他的那股力道猛然间无情地放开了手,任由他好像一只被踢飞的猫狗似地重重落在了地面,滑行了数米才堪堪停住。
而这个时候,他按着腹部伤口的地方才感觉到那随着温热湿濡浓稠液体蔓延开来的,既灼热又寒冷的伤痛。他的大脑迟钝地接收着这疼痛的信号,眼前的黑分不清是因为头晕还是满地泥泞一样的血潭,他像是最后一次使用自己的肺一样夸张地喘着气,满眼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自己眼前投下的那一片沉沉的黑影。
“由……咳咳……由依小姐?”
嘴里说出的话带着疑问的语气,然而在少年心底极为隐秘的某个地方,却蓦然产生了一种“终于还是这样了啊”、微妙的释然感;就好像兔子终于被狮子咬住了咽喉,那些明知不可能却一味努力维持的表面平和被打破,理所当然得让他如释重负。
深黑发亮的皮靴“啪嗒”一声踩在了铺满鲜血的地面上,微微溅起的血珠染在锃亮的边缘处,长光雪亮的锋刃在二人之间流星坠下般疾速划落,将世界一高一低割裂开来——墨绿色长发的少女上前一步,下一秒,干净修长却坚定有力的手掌已然将散发着万丈金光的圣杯攥在了手中。然后她终于转过了头面朝着他,宛如一个手握权杖地女王似地居高临下扬起了下巴,那双比夜空更莫测的深蓝色眼瞳在映出少年面容时,除却藐视蝼蚁的高傲就只剩下了怜悯和嘲讽。
“r是我打败的,archer也不是我的对手,言峰绮礼和卫宫切嗣都不过是我的剑下亡魂;至于saber和berserker,也都是r为我献上的祭礼。”
宛如冬日里时钟塔顶端不化雪迹似的肌肤,深蓝神秘如星光的眼眸,姣好到近乎完美的细致五官……无可否认的,由依基里奥内罗这个亲手将密鲁菲奥雷家族从世界边缘重新树立在全世界顶端的少女确实有着让任何人心驰神往的外壳,然而现在——又或者说是无时不刻地更为贴切,她全身上下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势让韦伯从未想过拿她与任何一个美人对比,那种只属于rider和saber的感觉当头罩下,这一刻,韦伯的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了archer那不可一世的桀骜表情。
“rider的‘王之军势’,的确是有几分天下霸主的风范,不过这一切在我密鲁菲奥雷二世的眼里,也不过是英雄末路的回忆碎片,至于你韦伯维尔维特,只不过是个除了贪念和狂妄一无是处的小毛孩……”
一边说着,墨绿色长发少女一边停在了少年的面前,微微向前倾斜着身子,眯着一双明亮到慑人的漂亮眼睛,一字一顿仿佛要将这些话语都钉在少年的骨髓深处一样——
“你,凭什么与我分享圣杯的荣光?!”
……
清晨的露水像是欲说还休的少女,从翠绿欲滴的月桂枝头滚落砸在了树下马儿长长的睫毛上,被惊了一跳的马儿猛地甩了甩头就要扬起前蹄嘶鸣出声,却被一双紧扣着深绿色铠甲的手臂一把拉了回来。
熟练而迅速地安抚了焦躁不安的马儿,迪卢木多心不在焉地抬起头望向了近在眼前高高的爱尔兰城堡,只一眼便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墨绿色柔软的长发在少女的脑后挽成了一个精致而典雅的发式,鬓角处两缕留下的发丝在少女清秀干净的脸庞抬起的一瞬间缠绵似得随风飞扬,深蓝幽邃的眼瞳仿佛夜空般神秘夺目,右边的脸颊上一朵淡金色的小花在阳光下闪烁着精灵般迷人的光晕。不知名的碧绿花藤沿着高大的月桂树枝蜿蜒着朝着天空延展而去,树荫之中一只雪白娇小的鸟儿发出一声细细的清鸣吸引了窗口处身着纯白色长裙少女的注意力。墨绿色长发的贵族少女循着声音侧首回望,视线无声地落在那只努力扑腾着翅膀试图落回枝头的鸟儿身上,唇角轻扬,笑容竟比窗外的融融暖光更让人如沐春风。
“公主……”
不自觉地,迪卢木多微微眯着蜂蜜色的金瞳,用一种近乎叹息般的声音轻呼出声,下意识地想要走上前去,然而就在刹那之间,原本抿唇轻笑的少女仿佛是骤然注意到了什么蓦地变了脸色!全然忘了自己此刻的动作是多么的危险,墨绿色长发少女单手撑着窗沿,另一只手则是奋力朝着窗外的枝头伸出,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口的结果便是一个重心不稳,伴随着树叶急促晃动的声音和一声惊呼,那抹牵动迪卢木多心弦的绿影瞬间便越过了墙壁,朝着地面直直坠下!
“由依!”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黑发俊美的骑士在那一刻毫不犹豫地飞身而上,双手伸出,心脏在一夕之间随着少女的坠落猛地悬起,然后又在双手实实在在接住少女柔软身躯的时候重重落回了原处——然后这个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方才情急之下喊出口的称呼是什么。
“啪嗒”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从少女的手臂上重重砸落在了草丛中,扭动着身躯想要逃走。不过迪卢木多身为一个合格的骑士,又怎么可能纵容这伤害心上少女的罪魁祸首就这样逃走?左手顺势将少女揽入怀中,右手则是电光火石般地拔、出了绑在自己腿上的短剑“愤然之怒”,白芒一闪,手起刀落,那条可恶的毒蛇被砍中七寸,轻轻挣扎了一下便没了声息。
定了定心神,迪卢木多微微调整了下呼吸,方才将视线落回了怀中绿发白衣的少女身上:纤长白皙的手臂上两点鲜红的伤口配合着少女充盈着水雾楚楚可怜的小脸让迪卢木多恍然间有一股莫名的违和感,不过这感觉很快便被他心底的另一股混合着心疼和窃喜的心情掩盖。虽然伤口处的鲜血颜色还算正常,但为了保险起见,迪卢木多还是迅速地撕下了自己袖口的一角,利落地绑住了少女的手臂,不待少女说一个字便毫不犹豫地抱起了少女翻身上马,径直朝着朝着骑士团营地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