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姀闻言勾唇,“怎么,皇城的门楼比别处矜贵便挂不得一具尸首吗?你不喜欢将西岐驰挂在天圣门城楼上,那挂在安定门如何?挂在永安门如何?挂在刑部挂在天牢或者是……挂在崇政殿的殿门之上?你喜欢哪一处?”
将死囚犯血淋淋的尸体挂在皇城的门楼之上,挑衅示威之意如此明显,她竟然还在他面前以这般语气与他说话,嬴纵拢在袖子里的拳头微攥,深吸口气才压下了想要惩罚她的怒意,口中切切道,“你这是在逼朝堂纠察无名氏,纠察苏阀余孽,倘若此事一朝败露,你要如何自处?你的身份又如何解释?你说你累了,却不过是为了敷衍与我?!”
沈苏姀双眸一狭,“余孽?这个词用的好,大秦盛世之朝,恐怕也只有这‘苏阀余孽’几字等让那些人心中不安,朝堂纠察?那更好了,我不查他们,换他们来查我,这一下提心吊胆苦心筹谋的变成了别个,我就在这府中安心待嫁岂不快哉?若说此事有朝一日会败露……又何须解释我的身份,替天行道,正义之士皆可为之,你若是担心我牵累了你,那好,婚期未至,一切都来得及,至于敷衍……你我非仇非敌,我何需敷衍你?”
沈苏姀说完此话便转过了眸子,腰间大手攥的她生疼,他起伏的胸膛和微颤的呼吸都说明他正在震怒之中,沈苏姀心底却半分不怕,面上的容色仍旧寻常,生生要将他蓬勃的怒气都挑出来一般,某一刻,他攥住她的下颌将她转了过来,半晌,才语气深重的开了口,“这就是你心中所想?这就是你的打算?沈苏姀……你……当真混账!”
他指尖使了大力,她疼的下意识蹙眉,却是一转头挣脱了他的手不欲答话,嬴纵看她良久,忽的将她腰松了,沈苏姀眉目一舒以为他要做什么,却不想他竟然将她一把揽进了怀中,沈苏姀一怔,嬴纵深吸口气已放软了语气,“好好好,你要要谁的性命我都不管,你要将西岐驰放在何处我亦不管,只是再不准说适才那样的气话。”
沈苏姀眸光一暗,侧脸贴在他胸前缓缓地闭了眸子,嬴纵呼出口气去,又接着道,“我比谁都知道苏阀的冤枉,更知你心中之苦,只是无论如何不愿看你为了此事冒险,你要去永济寺,明日一早我陪你去,你要做什么皆无需瞒我,我不会阻你,更不会有什么牵累,彧儿,你我虽未大婚却早已形同夫妻,你说这样的话,岂非是要诛我的心?”
他话语放软,沈苏姀听得心头一酸,微闭着的眸子眼睫微颤,半晌才将手落在了他腰间,定了定神道,“还是算了,永济寺是皇寺,倘若供奉了长明灯或许会叫人发现不妥,不必去了,只在这院子里烧几篇祭文罢,嬴纵,我并非是要瞒你,只是……”
嬴纵闻言一叹,低头去看怀中之人,“你心底难受,不必在我面前也做出不甚在意的样子,眼下西岐驰已死,无论如何你心中好受些都是好的,我能为你谋位,又怎会拦你处置个西岐驰,只是,我不愿看你为了复仇不顾己身,父皇手段非常,不知有多少人愿意为他卖命,若他知晓了你的身份,必定不会手下留情,届时……”
“届时你便会夹在我和皇上之间很是为难,你放心,我省得。”
嬴纵话未说完沈苏姀已接了这一句,嬴纵眉头一簇稍稍退了开,一双墨蓝的眸子盯着她露出几分疑惑,“你怎么会如此做想?”
沈苏姀一笑,“皇上无论如何都是你的生父,若皇上下定决心要杀我,你定会为了我忤逆与他,难道这不是为难吗?若是你败了,你便会因我而死,若是你胜了,便是有违人伦弑杀亲父,无论是哪种结果都算不得好,我自然省的。”
沈苏姀说的艰涩,嬴纵紧盯着她,似乎想问什么,可到底不曾问出口,沈苏姀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一叹,“嬴纵,无论如何我知你的心意,此番是我未曾告知与你,一大早的不该如此动气,不若传来早膳至此?”
话音落定,沈苏姀便从他身前推开准备去外头唤人来,可还未走出几步却又被嬴纵一把拉了住,沈苏姀疑惑的转过头去,嬴纵上前一步定定看着她,“彧儿,你恨不恨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