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希望与绝望】(1 / 2)

医道官途 石章鱼 5343 字 2022-09-28

二十多座风格各异的欧式小洋楼伫立在六百多米的道路两旁,这些二十世纪初的建筑为宁远路增添了一些异国风情,道路旁栽植着粗大的法桐树,树冠覆盖了道路上方的天空,阴雨绵绵的天气里,道路更显得幽深静谧,周围一座座的院门始终关闭着,显着隔离于尘世之外。让从旁边经过的人们不由得生出肃穆仰视的感觉。

这里就是平海高官云集之所在,每座小楼的主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他们通过自身的影响力或多或少的影响着整个平海的过去现在或者是未来。省委书记顾允知的家位于宁远路9号,前几任省委书记都选择的是8号,可是顾允知并不信8等于发的说法,作为一个搞政治的人物,他也不在乎发或者不发,那是生意人迷信的事情,选择9,意在长久,他想要在仕途上稳健而长久的走下去,事实上顾允知也一直这样做。如今他已经六十三岁,属于即将退休的年龄,然而人真是奇怪,越是到了即将退休的年龄,心中的权力欲就会变得越强烈,顾允知连自己都发现,最近开始变得独断专行,很难听取别人的意见,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张扬跟随顾明建来到9号小楼的时候,省委书记顾允知也已经到家,女儿失踪的消息还是被他知道了,顾允知是个顾家的人,他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后第一时间赶到了家里,探望过女儿后,他这才返回了自己的书房,平时就算顾允知在家里,他多数时间也是呆在书房,除了吃饭看新闻,家人也难得见到他一面。

顾允知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望着大门的方向,顾明建和张扬一起湿淋淋的走下汽车,顾允知不禁皱了皱眉头,儿女们都知道他的性情,除非得到他的默许,很少带外人来自己家,尤其是这个小伙子顾允知从未见过,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

顾明健知道父亲在家,首先去了书房。

张扬落汤鸡一样站在客厅,这厮虽然在大隋朝那会儿也是见过世面的主儿,可走入宁远路九号内心也不由得感到一种压力,顾允知什么人物?人家可是掌握平海省大权的省委书记,随着张扬在这个时代的时间越久,他越是清楚,自己距离人家的这个级别的差距那不是一般的大。

顾佳彤在客厅,她已经换上.了一件蓝色小花格长裙,少了几分生意场上的女强人气质,多了几分家居的慵懒和风姿,唯一没变的是对张扬充满警惕和敌视的目光,按理说张扬帮了他们家这么大的忙,她本不该敌视他才对,可是顾佳彤总觉着怪怪的,觉着这厮无论是行事还是谈吐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性。无论是作为省委书记的女儿,还是在生意场上打拼多年的经验,顾佳彤都见过行行色色的人,可张扬这种人她却是第一次见到,她搞不清这厮究竟是为了借机攀上他们家的门沿,还是抱有其他的目的,总之有一点她能够断定,张扬很邪,这家伙的心机很深。

张扬水淋淋的站在那里,顾明健.没回来,也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他甚至有些后悔,这顾家人的人情也太淡薄了点吧,老子怎么说也是诚心诚意过来帮顾养养治病的,你们连杯热茶都不给上啊。

顾佳彤一双美眸上下打量着.张扬,好一会儿,她才道:“李妈,带张扬去冲个澡,顺便把衣服帮他烘干。”她的这句话顿时让张扬对她刚才的恶劣印象冲淡了许多,到底是大户人家的闺女,最基本的待客之道还是懂得的,这叫啥……嗯,识大体。

张扬一身湿淋淋的也的确难受,再加上这厮本来.也不是什么喜欢客气的人物,跟着保姆去了洗澡间,冲了个热水澡,再把烘干的衣服换上。出来的时候,客厅内已经多了不少人,顾明健被老爷子呵斥了一顿,神情颓丧的站在那儿,顾佳彤坐在沙发上喝着红茶,顾养养穿着白色的睡裙,坐在轮椅上,正等待着张扬的到来。顾明健说得不错,这小丫头本来已经对康复失去了希望,今天不知为何会中邪似的相信了张扬。

张扬向顾明健笑了笑,顾明健挤出一丝笑容,他是.真笑不出来,刚才老爷子把他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通,说他莫名其妙弄了个江湖术士回来,是不是想坑害自己的妹子。

顾佳彤目光望向窗外,雨仍然在下,以这样的方.式表达对张扬的不满和漠视。

只有顾养养向.张扬展露出一个单纯的笑容:“张哥好,你真的来给我看病了!”

张扬笑着点了点头,看这周围人的表情他已经明白了,敢情自己这趟来是热脸贴在冷屁股上了,人家根本不信任自己,张扬来到顾佳彤身边坐下,端起那杯为自己准备的红茶抿了一口:“你们是不是觉着我是一江湖骗子啊?”

顾明健和顾佳彤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顾养养摇了摇头道:“没有,真的没有,我相信你!”明澈的美眸清澈见底,任何人都很难忍心去伤害这个单纯的女孩儿。

顾明健本来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麻痹的,老爷子说的没错,我真是犯贱,干嘛把这厮给招来,看我妹这样子十有八九是看上这厮了。顾明健自己对男女间的感情是敏感,所以任何事情都首先朝这方面考虑,他以为自己小妹和外界接触的太少,所以看到张扬这家伙风度翩翩,谈吐风趣,极有可能被他吸引。这事儿他后悔,却不能说,准备等会儿跟张扬好好交代交代。

而顾佳彤却忍不住,她怒道:“你倒是还有些自知之明?你有行医执照吗,你有执业证书吗?你是主任医师还是主治医师啊?你学的中医还是西医啊,你知道怎么看病吗?”

顾养养咬了咬嘴唇道:“姐,你不可以这样对待张扬,你好没有礼貌!”

顾佳彤被她这一说更是愤怒到了极点:“你这丫头,你认识他吗?只不过见了几个小时,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知不知道这社会凶险,人心叵测啊!”

“我信他!”小妮子对张扬的信任近乎盲目。

张扬也不由得一阵感动,无论其他人对他怎样,单冲着顾养养对自己的这份信任,他就要尽一切努力帮助这个小丫头,可是张扬也明白,顾明健虽然把他带到了这里,可是如果无法取得顾家人认同的话,自己给顾养养治病还是不可能的,张大官人双目盯住顾佳彤,他的目光穿透性很强,以顾佳彤见惯风浪的镇定功夫也被他看得一阵心惊肉跳,怒道:“你看我干什么?”

张扬微笑道:“你结婚了吗?”

顾佳彤根本没想到这厮会问这种无聊的问题,怒道:“**什么事?”

“你是不是时常腰酸背痛?你对男女之间的事情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抵触,你冷淡!”

顾佳彤一双凤目因为震惊而瞪得滚圆,继而一张白嫩的俏脸之上火烧般布满红云,一直红到耳根,这厮什么人啊,太不知羞耻了,这种话也能当众说出来,可是顾佳彤有一点无法否认,他说得每句都切合自己,这种事自己可是什么人都没有说过,他怎么会知道?顾佳彤怒道:“胡……”她本想说张扬胡说来着。

可张扬又道:“每到你月事来临,你就会痛不欲生,小腹会有一股寒气蔓延到你的四肢,就像针扎一样的感觉,严重的时候,你甚至连动都不想动!”

顾佳彤呀!的尖叫了一声,手中的红茶失手落在了地上,她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原地跳了起来,然后红着俏脸怒斥道:“都不知你胡说什么!”心中却惶恐不安,天哪,该不是遇到鬼了!

顾明健却看出了些门道,从姐姐的表现来说,十有八九是被张扬给说对了,他想笑却又不敢笑,脸上的表情怪异到了极点。

顾养养却被张扬的这番话说得羞涩不已,虽然明白张扬是在诊病,可这种话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也实在太丢人了。

张扬的目光又落在一旁的保姆李妈身上,微笑道:“李妈,你胃不好,天寒的时候经常嗳气,有空我帮你治治!”

李妈连连点头,人家只看了自己一眼就知道她身上的毛病,分明这是一位神医啊!

顾佳彤迅速冷静了下来,张扬突如其来的两次出手,让她慌了阵脚,可是当她冷静下来之后觉察到,这厮正在利用这种方式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取信于他们,从而获得允许为妹妹治疗。说实话,顾佳彤还真的开始动摇了,这厮刚才仅仅依靠眼观就已经看出了这么多的病症,而且和自己的情况丝毫不差,足以证明他是有些本事的,在顾佳彤看来,张扬身上的邪气是越来越重了,她重新坐下道:“你既然这么厉害,那为我诊诊脉吧,看看我还有什么病?”

张扬微微一笑,把右手的中指轻轻贴在顾佳彤宛如皓雪一般的手腕上,顾佳彤的皮肤很细腻,指尖触及其上颇有一种**的滋味,张扬闭上双目,隐然听到身后响起节奏平缓的脚步声,在楼梯口处停下,有人正在悄悄观察着他,张扬马上猜到一定是省委书记顾允知到了。

顾明健此时刚才的沮丧已经一扫而光,他饶有兴趣道:“你帮我姐看看,为什么她和我姐夫结婚五年都没有孩子?”他们全家都在关注着这件事。

顾佳彤狠瞪了弟弟一眼,她把这笔帐也算在张扬的头上,认为是张扬把自己弟弟给带坏了。

张扬缓缓睁开双目,他微笑道:“不好说!”

顾明健道:“有什么不好说,你说!”

张扬一双深邃的双目盯住顾佳彤的凤目,意味深长道:“你真的让我说?”

顾佳彤没来由一阵脸红心跳,**,今天是怎么了,一个毛头小伙子,我怕他干什么?他就是一个江湖骗子,装得再像还是一个江湖骗子,顾佳彤芳心一横:“你说!”

张扬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不但你有毛病,你丈夫也一定有毛病,否则你怎么结婚五年还是处女啊!”

顾佳彤整个人宛如被霹雳击中一般呆在那里,她有些茫然失措的转过头去,发现不知何时父亲也来到了客厅之中,她忽然感觉到自己有种被当众扒光的感觉,尤其是当着家里所有人的面,这感觉让她羞到了极点,她咬了咬嘴唇,站起身一字一句道:“张扬,你是个混蛋!”说完这句话,她捂着俏脸向楼上冲去。

张大官人颇为无辜的摊开双手:“又不是我想说,你非让我说!”

顾明健和顾养养同时叫了一声爸,张扬其实早就觉察到省委书记顾允知的大驾到来,他只是佯装不知,现在才故意装出诚惶诚恐的站起来。

顾允知六十三岁,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是五十多岁的年纪,满头黑发,浓眉大眼,他的身材虽然不高,可是每一步都充满了力度。他的目光只是在张扬脸上扫了一下,便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小张,来了!”虽然是一句普普通通的问候,可是在顾允知来说已经很难的,以他的身份会亲自前来接待张扬,的确已经是很少见的事情。

张扬恭敬道:“顾书记好!”

顾允知微微点了点头道:“坐!”

张扬就势坐在沙发上,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张扬,可顾允知很快就发现了他与众不同的地方,别说是他这么年轻,就算是官场老手在顾允知的面前也会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威压,在这种压力下最常有的表现就是手足无措。可张扬不同,他仍然是镇定自如,没有一丝一毫感到拘束不自在的地方,顾允知明白镇定绝不是可以强装出来的,真正的镇定需要超强的心理素质和气养功夫,寻常人很难达到这种境界,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似乎已经达到了。

顾明健不由得有些为张扬感到担忧,这厮实在太口无遮拦了,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大姐是处女,如果在平时,顾明健一定以为这是胡说八道,可今天他亲眼目睹了大姐的反应,对张扬的话,他信了七八成。可是他更了解父亲的古板,和对子女的回护,张扬刚才的那番话说不定已经激起了老爷子的愤怒,老爷子越是生气越是表现的平静,望着父亲脸上古井不波的表情,顾明健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顾允知的真正境界远非儿子可以想象,他看人往往看重的是一个人真正的实力,至于这个人的行事方法,旁枝末节他都会选择忽略不计,张扬刚才的那番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一直以来他都在怀疑女儿和女婿之间有所不睦,张扬刚才的话更让他相信,女儿的婚姻可能只是一个表象,一个用来搪塞和欺骗他的表象,顾允知暂且把这些事情摒弃到一旁,轻声道:“小张,你有把握医好我女儿的病吗?”

如果换成别人,张扬少不得要调侃一句,你让我医治大女儿还是小女儿啊,可是现在他面对的是平海省的大老板,不苟言笑的顾允知,张扬不敢,他虽然性情张狂,可是也懂得何时应该收敛,否则那就是愚蠢,那就是跟自己的未来仕途过不去。张扬表现出少有的谦虚:“完全治好我不敢说,不过,通过我的治疗半年后,顾养养应该可以缓慢行走,不依靠任何辅助的工具。”

以顾允知的镇定功夫,此时双目也不禁泛起微澜。他的第一段婚姻并没有带给他任何的子女,在过去因为被打成右派而导致结发妻子的离去,下放期间一位女知青爱上了他,并成为他的继任妻子,所以生第一个孩子顾佳彤的时候他已经三十六岁了,三名子女之中他寄予希望最大的是顾明健,然而他的这个儿子似乎并没有继承他的政治基因,虽然在他的约束下没有表现出其他官宦子弟那样的纨绔,可是他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上进心,二十五岁仍然浑浑噩噩,庸庸碌碌的混日子,大女儿顾佳彤骨子里却是充满了倔强好强的血液,这样的性情无论是政坛还是商场都注定她不会甘心居于人下,可她也没能让顾允知放心,她的丈夫魏志诚是东江卷烟厂副厂长,家世也非同一般,魏志诚的父亲是平海工业大学的校长魏长岭,母亲也是平海工业大学的教授,可谓是书香门第。夫妻两人如果只是一个人表现出强势,也许这种婚姻可以保持平衡,可是顾佳彤和魏志诚都是不甘于人下之人,他们之间从结婚前就开始小摩擦不断,到了近几年,彼此间更是陷入了冷战,顾佳彤最近已经在娘家住了一个月,这样下去,他们的婚姻恐怕即将走到尽头,张扬刚才的那番话也解开了顾允知心头的迷惑,倘若女儿和女婿之间至今都是那种关系,难怪他们的婚姻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让顾允知最为揪心的还是这个小女儿,顾养养出生的时候,顾允知已经度过了人生中最落寞最低潮的时候,可以说这个小女儿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直在众人呵护下长大的顾养养,却在三年前放学途中一辆飞驰的汽车撞中,从那以后,她的世界便完全发生了变化。

顾允知忽然想起一年前病重妻子弥留之际,抓着他的双手,含泪嘱托他的情景——允知,这三个孩子中,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养养,这孩子单纯、善良……可是命运却对她这样的不公平……允知……答应我……无论花费怎样的代价……都要呵护她,疼爱她,让她在这世上幸福的活下去……

顾允知的心头一阵阵发紧,他虽然答应了妻子,虽然他也一直尽量去做好一个父亲的责任,可是他却知道,无法让养养快乐起来,养养向往的是自由,她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像普通人一样站起来,一样生活,她不想成为他人的负担。

所以顾允知在听到张扬充满信心的这句话时心头也感到一阵欣喜,可他超人的理智马上又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在官场中浸阴多年,他对人的判断能力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眼前的张扬实在太年轻,如果不是他刚才刻意显露的本领,顾允知只会把他要在半年内治好养养的话当成一个笑谈,可亲眼目睹刚才发生的事情之后,顾允知对张扬已经多出了几分期待,他点了点头道:“小张,那就多谢你了!”这句话意味着顾允知终于同意张扬为女儿治病,也意味着他打算接受张扬的这个人情。放眼平海,想卖人情给顾书记的宛如恒河沙砾,不计其数,可是能够让顾允知乐于接受的却是少之又少,他之所以愿意接受张扬的好意,根本原因就是为了他的女儿。

顾允知说完这句话,交代顾明健招呼张扬,然后转身走上了楼梯。

张扬并不了解顾允知的脾气和性格,可顾明健对老爷子的脾气可谓是相当的清楚,能够让他出来亲自接见,并陪着说两句话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他也清楚老爷子之所以会对张扬如此客气那是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可从这一点也证明,张扬的确很有一套。

顾养养听到父亲答应让张扬为自己治病,整个人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移动轮椅来到张扬的面前:“张哥,你什么时候替我治病?”

顾明健不禁笑道:“你急什么,张扬既然答应了你,他肯定不会反悔!”

张扬道:“现在吧!”他看了看顾明健道:“有没有清净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