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道得很有诚意,但并没有真的让开,双脚似钉了下来,一动不动,仍然杵在路中间。
他左右打量着,自顾叹道:“这里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好好跟你说话你听不懂是吗?”出声驱赶的那卫兵怒了,提着刀便往这边走,厉声道:“想死吗!?”
斗篷人头也未回,反手一按。
空气聚成一只巨大的半透明手掌,从天而降,当场将这卫兵压成肉糜!
“啊啊!”
尖叫声四起,匆匆来去的人群轰然而散。
守城的卫士立时腰刀出鞘,亦有人去敲响大鼓。
而这人仍然立在道路中央,仿佛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一直都有人好好说话,一直都有在好好说话。”
他摇头道:“是你们姓田的人,听不懂啊!”
拔出制式长刀的田四复,手都在抖,嘴里乱糟糟地喊着,脚下却未往前半步。谁都看得出来,这个戴斗篷的人,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
不知为什么,此刻他竟在危险之外,莫名地想到,刚刚被打死的那个卫兵,其实并不姓田。他才是姓田的当然,他这个田也并不如何,不然他也不会在这里守城门。
但是腿更软了。
悍然出手按杀卫兵的那个人,就在连接城门的这条大街上,随手将斗篷解下,往旁边一扔。
嗖!
那材质寻常的斗篷,呼啸着旋飞而远,声音骤然激烈起来,直直转进一家店铺,将整栋房屋都撞出一个光滑的破洞!
斗篷摘下后,因而也露出了,他那张胡茬唏嘘的、中年模样的脸。
此人就在这长街之上,放声长啸:“世谊多年,久疏问候。扶风柳氏,柳啸登门拜访!田家何人在!?”
扶风柳氏唯一的神临境强者柳啸!
当年亲自出手,带人于长明郡围杀田安平,却被对方临阵突破,未能功成的柳啸!
大泽田氏之世仇!
在田焕文、田希礼都不在的这一天,在田安平十年刑期将满的七月。
他登门拜访!
他问田家何人在,但想来也不需见旁人。
其声滚滚,覆压全城。
在田四复惊恐的目光中,那柳啸直接拔身而起,在混乱的人群顶上疾飞而过,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目标直指那即城正中央,辅弼楼!
临淄。
太庙之前,广场之上,众皆肃容。
礼官捧旨,在丹陛前高声宣道:“今有重玄氏名遵者,绝世风华,为国而争。于观河台扬威,使天下知我大齐英杰赐元石百颗,黄阶绝品道术一部!勉以其心,正以其行。当不忘青云之志,常怀厚载之德,钦此!”
白衣如雪的重玄遵,躬身行礼谢恩,风采仪表,依然是无可挑剔。
赏赐不算轻,但对于重玄遵来说,也说不上重。
不过人们也都清楚,往常黄河之会也不是没拿过第二,须不会有如此隆重的大典。重玄遵能得这份嘉赏,多少是沾了点此次夺魁而归的光。
但话又说回来。
“绝世风华”这四字,宣读在圣旨之上,已足见齐天子对他的期许。
算是对民间一直流传的所谓“夺尽同辈风华”之语,做了一番认证。
其它的赏赐什么的,倒也没有多么重要了。
而这个风度翩翩的白衣贵公子,嘴角依然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不见骄态,不见卑心。
甘为配角的重玄遵,才足见其人无匹的自信。
明知今日是姜望的主场,他也没有半分暂避锋芒的意思。
他就算提前退场,随便找个理由去闭关,也没人会说他什么。毕竟他在观河台上的表现有目共睹,人们也都知道,他是一个怎样骄傲的人。
但他就是照常参与了这次大典,跟今日注定最耀眼的姜望走在一起。
旁观着姜望的荣耀。
其傲世之度,不言自表。
便有些有意要看他笑话的人,那些轻蔑的意味,也都流散在他飘飘的白衣后。
黄河之会的魁名,固然是至高荣耀。
但就这样一个魁名,还不足以压制他重玄遵。
姜青羊固然是光彩夺目,他又何须避让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