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斯-沃伯格过了好一阵,才说到:“我并不能回答你的问题,虽然我觉得我自己并不是坏人,但是的确有很多我们这样的人,为了实现一点点利润,放弃了自己的原则,就像那个售卖绞刑机的家伙一样——但是在我们看来,任何一件事情,是灾难,同时也是机会。”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阿瓦达-扬库洛夫斯基的问题,但是扬库洛夫斯基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阿瓦达-扬库洛夫斯基,他曾经在巴黎与世界上最聪明的一群人探讨过这个问题,并且用生命和鲜血去追求过这个问题的答桉。
但是他失败了。所以他其实也并不指望,能从西斯-沃伯格的口中得到答桉。
不是西斯-沃伯格坚贞不屈,而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桉。
资本家只是资本的傀儡,是资本的生产工具,是沉迷在深渊却以此为乐的受难者,是恶魔的一次性使用物,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答桉?
从他开始追求利润开始,他便是一种生产工具。工具是不会有自己的思想的,越好用的工具越是如此。
“莫里斯-沃伯格的死,是灾难,但是却因此获得了州长先生您的友谊,这就是机会。你也许觉得我会悲伤,或者愤恨,但其实不是,任何事情都有盈亏,我无法阻止不可避免的亏损,但只要有进项,能够实现盈亏平衡,甚至略有盈余,这对于我来说,就是好事情。”
阿瓦达-扬库洛夫斯基想要寻找的当然不是这个答桉。
但是很明显,西斯-沃伯格认为州长先生自己才是真正的问题,而这个问题的答桉是莫里斯-沃伯格。
这是个误会,但是阿瓦达-扬库洛夫斯基并不打算深究下去了。
他将错就错地反问到:“在你的眼中,亲人或者爱人,也能这样计算吗?”
“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价格的!”西斯-沃伯格说到:“像我们这种人,并不比其它人聪明,但我们这种人,之所以能横跨大洋和王朝的兴衰,在各个风格迥异的地方都建立起事业,我认为,根本的原因在于,我们的原则和其它人不同——一切都是损益表上面的一个数字,包括我自己,都是损益表上的一个数字。我们只看损益表,其它的都是无关项。”
阿瓦达-扬库洛夫斯基点了点头。
穷人之所以是穷人,根本的原因在于,他们并不会像西斯-沃伯格这一类人一样,将所有的事物都标上一个正确的价格。
或许是出于知识水平的差异,或者是出于底线原则的不同,他们往往很轻易地出售了本该价值高昂的东西,却又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去追求本该是低廉的便宜货。
但是知识可以学,原则却无法再教育——有些人本性纯良,难道他就活该成为穷人吗?
在阿瓦达-扬库洛夫斯基的心中,曾经燃烧着一个理想,但是在那个理想破灭之后,他始终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平心而论,印第安人的伟大事业,于他一个斯拉夫人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的。
正义会对他的约束,更像是两个失败者之间的报团取暖。他并不害怕死亡,当初在巴黎面对的情况比现在要恶劣得多,正义会的手段比起奥尔良大公来,稚嫩得就像是小孩儿过家家。
但他之所以选择当这个州长,并越来越想要当好这个州长,只是因为隐隐约约地,从印第安人的伟大事业中,看见了一束模模湖湖的光。
那个伟大的梦,法国人实现不了,英国人实现不了,美国人也实现不了……与国家、人种和肤色没有丝毫关系。
贵族和有钱人把持着这个世界的一切,由分蛋糕的人先取走其中的一份蛋糕,这是不公平的!
一个由强者构建的世界,天生就是利于强者的。
这个世界,需要的是一把自下而上的野火!
烧掉旧有的价格体系,建立一个新的价格体系!
“西斯-沃伯格先生?”
“嗯?”
“谢谢你回答了我的疑惑,我真是受益匪浅——让我们换一个话题吧,在你的损益表上,丹佛和白石城,是处于同一列的吗?”扬库洛夫斯基问到。
“对于沃伯格家族而言,我、你以及白石城,大家现在都是处于同一列的,”西斯-沃伯格坚定地说到:“昨天,白石城的军队经过丹佛南下,但是早在上个月,我的’军队’就已经南下了!”
两人不知不觉间便经过了一处郊外的农庄,看见黑奴正在皮鞭的呵斥下播种,虽然他们已经很努力了,但是管事的依然嫌他们不够快。
西斯-沃伯格说到:“其实像我们这一种人,比其它人更懂得战争——如果由我来发动一场战争的话,它不仅仅是钢铁洪流,还应该是经济的、文化的、技术的、政治的……所有方面的一场战争!”
“是啊!”阿瓦达-扬库洛夫斯基叹了一口气,说到:“这一场战争,只有在所有方面都获得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
白石城有白石城的战争。
西斯-沃伯格有西斯-沃伯格的战争。
阿瓦达-扬库洛夫斯基有阿瓦达-扬库洛夫斯基的战争。
至少在现在,他们的目标还是同一个方向的……
“如果由我来发动在一场战争的话,”扬库洛夫斯基说到:“它不仅仅是所有方面的一场战争,还应该是从现在到将来,在所有时间范围内,都应该打下去的一场战争——”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把目光分开。
有人想要做蛋糕。
有人想要取蛋糕。
有人想要分蛋糕。
总而言之,这里有一块巨大的蛋糕!
……
4月30日,第二支印第安人军队从丹佛路过,向南进发。
同日,白石城宣布,拟发行第一支战争债券,由洛尔琴商业银行和沃伯格家族银行承揽发行业务。
同日,阿瓦达-扬库洛夫斯基出席了丹佛矿工声援白石城南下作战的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