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盗亦有盗(1 / 2)

蓝生与诗妹离开巫山后,本欲乘舟一路东行,上了舟,才听知陈友谅与朱元璋开战之事,船夫只愿载二人至荆州。</p>

舟行一天已到荆州,荆州是春秋时楚国的首都郢都故地,堪称是当时寰宇间最大的都会…,如今此地却甚是荒凉、萧索,两人只待了一个时辰,便决定先去襄阳玩,再由襄阳乘舟顺汉水</p>

下武昌。</p>

元兵趁陈友谅的六十万汉军倾巢而出围困洪都之际,再度攻占襄阳,这是襄阳五年来二度易手,又落入了蒙古人掌控之中。</p>

才隔一年,襄阳城和去年已大不相同,放眼望去一片荒芜,广袤的田地没人耕作,只零星种了些快熟的蔬果,许多店家都关了门,就连说书的也不见踪影。</p>

蓝生听不少人说想去武昌,但水路已不通,路上盗匪四起甚不太平,因此客栈里外尽是些四处打探消息的人,百姓们想走又不敢走。</p>

蒙古人虽可恨,但经过巫山之行,蓝生亲眼所见盗贼、匪寇却要比蒙古人更是凶残百倍。</p>

蓝生和诗妹本想来襄阳听说书的,这会却差点连住的地方都寻不着,找了家农舍给了几个铜板,将就了一晚。</p>

次日,两人走陆路前往武昌。</p>

武昌位于襄阳东南六百里处,路上不时见到携家带眷,仓皇出逃的难民。蓝生心想,不论陈友谅还是朱元璋赢,早点平息战事才是百姓最期盼的。</p>

同行的人越聚越多,谁都怕遇上盗匪,大伙走着走着便自然聚在一块儿,以壮声势。</p>

诗妹悄悄告诉蓝生,人群中一穿蓝衣、脸上有块泥垢的少年,是襄阳客栈里,说书先生的女儿乔装的。</p>

蓝生初还存疑,待仔细瞧了半天才恍然领悟,没想到诗妹眼光竟如此锐利。</p>

为了怕人认出,他父亲离着她老远,装作不认识。</p>

路上同行的近二十人,扶老携幼,却绝无年轻女子,有好几人劝诗妹转回襄阳,说是遇上盗匪顶多是破了财,但年轻女子却是凶多吉少…</p>

蓝生只说他兄妹俩去武昌有要事,无意多言。</p>

众人见他背着剑,想他多少会些功夫,但毕竟年少,寻常的功夫又怎能敌过杀人不眨眼的匪寇?</p>

众人白天赶路,晚上便在路边寻了间荒废的破庙过夜。</p>

蓝生早在一个时辰前便发觉有人在暗中窥伺,并一路尾随,为数颇众,可他只对诗妹说,盗匪们在等天黑,他俩则等着看戏。</p>

蓝生和诗妹刻意选择靠在那《蓝衣少年》身旁,此时已是初夏,大伙抱着包袱,倚墙坐卧,准备打发着悄然而至的深夜。</p>

这蓝衣少年甚是善良,还拿出干粮分给诗妹,但她尽量避免开口,眸光也时而闪避,不敢与人接触,除了诗妹,谁也不敢搭理。</p>

酉时过半,蓝生拉了下诗妹的手,轻声道“来了十几人,有一个武功不弱。”</p>

蓝生全从来人的脚步声判断出来,但他仍无法像南宫雪月那样,仅凭呼吸就可判断出对方的武功深浅。</p>

诗妹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可什么名堂也听不出,待她听到了动静,庙门却轰然洞开,从外面迅速闪进了七、八个手持钢刀和火炬的黑衣人。</p>

只听其中一名黑衣人大喝“休要妄动,否则性命难保!”停了会,看看众人一副副惊慌失措状,志得意满昂首续道“我等乃附近寨子好汉,老实交出身上钱财可留尔等活命。”</p>

虽然没人希望遇上强盗,但这一刻众人似乎已在心里惦当了好几回。众人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原因无他,九十年前樊城第一次被蒙古人攻破,元军屠城的惨酷至今犹代代相传…</p>

众人分成两排站立,每排由两个黑衣人负责索取财物,一人拿着布袋,另一人则仔细地检视包袱及搜身,看来此帮匪徒已驾轻就熟,对如何迅速搜刮钱财甚有心得。</p>

那蓝衣少年见强盗进来,本和其他人一样,准备了几锭碎银打算破财消灾。待发现这伙强盗心也够狠,一个子儿也不打算留给众人,竟还要搜身…,她倒没多带财物,可身子却如何经得</p>

起这一搜?</p>

诗妹站在她左侧,见她脸色苍白渗着冷汗、身体微颤,惊惶地望着年迈的父亲…,</p>

此刻,诗妹竟握住青衣少年冰冷颤抖的手,轻声道“姊姊莫怕,我师弟会保护妳。”</p>

叵料诗妹此话方出,立即从门外走进一名灰袍劲装的中年人,右手持着利剑,左手戴着一只奇怪的黑色手套,站在门口冷冷地道“妳师弟在哪?”</p>

蓝生和诗妹皆暗自一惊,没想到来人内力竟这般强,如此轻微的话语,他在门外竟还听得仔细。</p>

这灰袍男子约四、五十岁,蓄着短须,长相平凡、身材适中,眼神透着股冷冷煞气。蓝生知道此人必是群寇之首,毫不犹豫抽出拂尘,向前迈了一步,嚷声道“南海门蓝生在此。”</p>

“南海门?”几个匪寇议论纷纷,突然其中一名惊道“这娃儿我见过,像是去年在武当打败帖欢的少年。”</p>

“那少年不是逍遥派的么?”另一名匪寇疑道</p>

蓝生知道这群匪寇是较有见识的,甚至还有人去武当看比武。但自下山来,蓝生从未公然报过师门及名号,所以一般人并不知道他的来历。</p>

黑山老妖之事委由逍遥派善后,因此江湖便盛传蓝生是逍遥派的人,逍遥派也乐得不予澄清。不但这些盗匪,甚至南宫雪月,都一度以为蓝生是消遥派的弟子。</p>

那灰袍匪首脸色微沉,煞气尽收,和颜问“阁下可就是去年那武当擂魁?”</p>

“正是在下”蓝生淡淡回道</p>

灰袍匪首面露惊色,续问“听说张太尉送了阁下一块木帖,不知可有此事?”</p>

蓝生想了半天,原来他口中的《张太尉》便是汉军的张定边,答道“确有此事。”</p>

这灰袍匪寇顿露喜色,忙问“不知少侠那木帖可带在身上?”</p>

蓝生以为他又在要《凭证》,冷冷道“那木帖早在两个月前便送人了。”</p>

“送人?”那灰袍匪首惊道“少侠可知那木帖价值连城,就是千金也难求?”</p>

蓝生当然不知,当初即是知晓,还是会给那大婶的。</p>

灰袍匪寇:“不知少侠将木帖送予何人?”</p>

蓝生:“送给一个大婶,她带着两个女儿,现当在武昌。”</p>

灰袍匪首左思了右想“不知少侠可否借一步说话?”</p>

蓝生望着诗妹,见诗妹没反对,才道“须与我诗妹一道。”</p>

“两位请”灰袍匪首引二人到庙外,庙外尚有五、六人或持刀剑或持火炬,全都瞅着蓝生瞧,表情甚是好奇。</p>

灰袍匪首早将长剑入鞘,三人来到一暗林里,压低声音道“小可姓左单名一顺字,本是一武师,三年前因不愿被汉军征召,又无良田可耕,遂携众徒子徒孙上山落了草。谁知上月汉军乘</p>

夜攻上山来,寨里伤亡惨重,我妻子与众徒之妻小共十余人不及逃离,竟被那张太尉手下掳去当了人质,汉军限我等月底前投降,否则将处决所有人质。”</p>

蓝生一向厌恶盗匪,听到此不禁暗道:果然是现世报!</p>

没想到强盗的妻小如今也被人掳去。</p>

左顺木然道“三年来我等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早就腻了,欲弃暗投明却为时已晚,若投降,不但众人绝无生路,妻小们又如何能保?”</p>

说到此,左顺竟一时语塞,眼眶微红,表情甚是落寞沮丧。</p>

蓝生大略知道他的处境,他定是想要用那块木帖去求张定边,但这群匪帮作恶多端,张定边如何能以私害公?何况即是木帖在身边,也断然不愿给他。</p>

在巫山,才下了决心不管闲事的…</p>

左顺见蓝生若有所思,又问“不知那大婶在武昌何处?可否寻得着?若能救了我等妻小,少侠的大恩我等必定图报。”</p>

蓝生侧身望着诗妹,从诗妹的眼中蓝生看得出,她的想法与自己差不多。</p>

蓝生轻吁了口气,正色道“尔等劫人钱财,掳*女,今有此报实怨不得人。一因木帖确不在我身上,能否寻得着那大婶更是说不准。其次,那张定边人不在洪都打仗?如何管得了这事?”</p>

左顺:“武昌留守的李将军是他一手提携的部将,对他甚是忠心,必会认此帖,况且小可并非无条件要其放人,我等愿加入汉军,以效死输忠。”</p>

蓝生常听说陈友谅与朱元璋的军队里,许多人原本就是强盗、土匪,尤其是常遇春,至今仍匪性不改,每打胜仗必要狠狠抢掠一番。</p>

蓝生和诗妹单独商议了一会,知道事情躲不掉了,于是答应了左顺去武昌寻那大婶,可却不放心将木帖交予左顺。这木帖对他虽无用,但对有心人而言,却甚是难说。到底这是张定边的</p>

一番心意,他不愿被人利用,或给张定边添事。</p>

蓝生决定若能寻着大婶,将亲持木帖去与那守将商谈,这伙人若真的不干土匪,对百姓也是好事,至于能否如愿,就只能听天由命了。</p>

左顺等人先谢过蓝生,除了归还同行的所有财物,第二天早上还亲自送众人到武昌。</p>

左顺牵了两匹壮马,蓝生骑上一匹,另一匹则由诗妹与说书先生的女儿共骑。一行人既意外又庆幸,频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路上遇到了强盗,不但没被抢一文钱,强盗居然还充当</p>

镳师,一路护送。</p>

但众人皆知是因蓝生的缘故,暗自揣测,不知这小娃儿是何来历。</p>

说书先生早瞪直了眼,《十三岁少年勇夺武当擂魁》的故事,在蒙古人来之前,他在襄阳茶馆里说过无数回,做梦也没想到今日竟真能碰上蓝生。</p>

说书先生的女儿名唤菊儿,奉了父亲之命悄悄问诗妹“妳师弟可是那一剑击败黑山老妖的少年英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