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份是你的软肋，所以你不敢找人帮忙。也没有人能违逆国法帮你！你只有做给我们看，让我们以为你都部署好了，这才敢孤身前来，还特意摆出有恃无恐的模样。其实你最大的依仗就是——认定我要用你！”</p>

王扬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有两下子，居然这么快就能点破自己底牌，不过现在不是慌的时候，他开始迅速思考改换策略的问题。</p>

女子打个哈欠，继续说：“可惜你想错了一点，就是你并没有那么重要，我既可以选择用你，也可以选择不用你。或许你应该庆幸我要用你，因为如果我不用，我会直接——毁了你。”</p>

女子的声音慢慢冷了下来，晚风乍起。</p>

此时天将暮，枝影暗，疏窗散，杨花乱！</p>

赌术中有一种策略叫“偷鸡”，英文称bluff，就是在手上无牌时，加重赌注甚至不惜倾其所有以震慑对手，让其不敢再跟注。</p>

这一招很好用，但弱点也很明显，即一旦对手敢于跟注到底，那就是一败涂地。</p>

王扬现在面临的便是这个局面。</p>

不能再硬刚了，刚不好要崩。</p>

既然被人看穿没牌，那就得改用没牌的打法。</p>

聪明人总喜欢算定所有人的感觉，所以应对聪明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以为算定了。</p>

王扬决定将计就计。</p>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敛去笑容，适当地显露出些忌惮的神色。</p>

王扬从进入这个院落开始，便一直在针锋相对，从来没问过一句对方想做什么。到现在问出这句话，其实就代表了示弱的信号。</p>

女子道：“你要先问你自己，是想活还是想死。”</p>

王扬摆出谨慎畏忌的表情，连声音都放低沉了几分：“自然是想活。”</p>

“很好。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主人，我会帮你遮掩身份，保你继续做你的士族大梦，但你要听从我的命令，知道吗？”</p>

哎呦我去！</p>

我一生在红旗下、听过翻身农奴把歌唱、二十四字真言倒背如流的新时代大好青年，你还想做我主人？你咋不上天呢？！</p>

“要么回答，要么死。”女子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p>

细节决定成败！</p>

王扬压抑了几分呼吸，做出不情不愿的样子，哑着声音道：“知道了。”</p>

女子凛然下命：“后退七步。”</p>

王扬依言后退。</p>

“这就是你站的地方，记住，再不许踏进屋门七步之内。”</p>

“好。”</p>

“低头。以后和我说话，不许抬头。”</p>

压到这一步，若换作城府不足、心性敏感的人，说不定已是大觉屈辱。</p>

可王扬一来处于生死攸关的当口，心思全部集中在求活破局上，根本没余暇考虑屈不屈辱的事。</p>

二来心态一向很稳，苏轼说的好，“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真正的大勇是“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因为“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p>

三来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王扬在用策略一步步降低女子的戒心，根本不是真心臣服。以他现代人的思维，就算面对皇帝，也很难产生那种“为奴认主”的心态，就更不用提这个神秘女子了。</p>

所以王扬可以毫无顾虑地低头。但他为了迷惑女子，故意做出抵触抗拒，却又因为被人拿住死穴，无计可施的模样，梗着脖子，略微低头。</p>

“再低。”女子命令道。</p>

王扬狂飙演技，在一番挣扎之后，缓缓垂下头，双肩也随之垮了下来，眼神黯淡无光，彷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神采，彻底放弃了抵抗的希望。</p>

女子笑问道：“怜三，你看我们的王大才子是不是听话多了？”</p>

“是。主人教导有方。”</p>

女子淡淡道：“不是我教导有方，而是他在示弱。”</p>

王扬猛然抬头！</p>

“你可以示弱，可以藏拙，可以表面恭敬，心中骂我，这些都无所谓。我要的只是你的服从。我对你的掌握，是出于实力上的绝对悬殊，出于我手里攥着你的性命，你若幻想玩什么阳奉阴违、反戈一击，那我欢迎你一试，但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记住，只有一次机会。”</p>

一次机会，我记住了。</p>

“现在，低头。”女子声音冷漠，仿佛九天之上的神衹对凡人发出命令。</p>

这个女人有点恐怖。</p>

即便以王扬强悍的心理素质，却仍然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迫感。</p>

这种压迫对于王扬来说甚至比巴东王发怒时带来的还要大。</p>

因为巴东王行为再不着调，但自己毕竟顶着琅琊王氏的头衔，巴东王就算杀心大起，也不能将自己随手屠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