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轶轻轻地一步步向夏明昭走近,在离她一丈以外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停住脚步。</p>
距离这么近,他能看见她闭着眼而拧紧的眉,以及苍白的唇纹和脸上的肌肉抖动。</p>
肯定很痛吧!</p>
为什么痛的人不是我?</p>
楼轶贪婪而忧惧地注视着她,连呼吸都不敢太粗重,生怕惊扰了她。</p>
他曾亲眼见过,夏明昭身上有很多很多疤痕,那是她在战场上受过的旧伤,他也曾为了那些伤痕而心疼,想象她受伤时的痛而心痛。</p>
他曾亲手照顾因寒毒爆发而不良于行的夏明昭,整整三个月,不眠不休。</p>
他以为,一上种种就已经是心痛的极限,可当他眼睁睁地看着一柄利刀插在她背心,当他再一次面对夏明昭命弦一线时,他才发现,心痛无止境,没有最痛,只有更痛。</p>
明明上次看见她时,她还那样意气风发,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全是自信的光芒,不到半年不见,她却虚弱地躺在这,血流不止。</p>
楼轶多想这一切不是真的,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他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她,可他刚伸手就迅速收回来。</p>
他怕,他怕,他害怕极了。</p>
甚至开始自己欺骗自己。</p>
当然,有人选择自我欺骗,就有人勇敢面对现实。</p>
谭战和军医怼上了,怒目低吼:</p>
“照你这么说,这刀还拨不得了?就这么一直插在元帅身上,一直流着血?”</p>
“拨是肯定要拔的,但必须商量出一个章程来!”</p>
只要是医者,都会有一套专门应对医患家属胡搅蛮缠的方法,军医也一样,他显然并不把谭战的怒气放在眼里,不急不缓地解释道:</p>
“这刀怎么拨?由谁拨?拨出刀刃之后该如何止血?这些都要经过详细的方析,才能尽量避免造成二次伤害。”</p>
“那你们快分析啊!”</p>
“不正在研究嘛!”</p>
另一个军医显然没耐性,当场没好气地怼了一句,继而抱怨道:</p>
“咱们这些军医是秉着对元帅的身体负责的态度,才这般慎重对待,你别在旁边吵吵,省得打搅我们的思路!如果刀是那么好拔的,干脆让你来拔?”</p>
“别胡说!元帅的伤势很重,差一点点就贯穿心口,拔刀的时候稍不注意就会引发大出血,万万不可服来。好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柄刀尺寸较短,刀刃较薄,所产生的贯穿伤口不大,若拔刀精准、止血得当,元帅的性命尚可无忧……呃咱们这些军医最擅长的就是处理外伤,还是有信心可以救回元帅的,你别急。”</p>
老军医安慰性地说了两句,就不再理会谭战这些人了,连人群中多了楼轶这么一个生面孔,军医们也没发现,全都认认真真的商量起治疗方案。</p>
谭战还欲多问几句,可楼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赶紧默默住了嘴。</p>
对于如此严重的外伤,楼轶从没见过,但他可以想象得到,拔刀有多重要。</p>
甚至可以说,夏明昭是生是死,全在拔刀这一程序上,故而他一点都不敢让军医分神,更不允许谭战乱来。</p>
要是惹怒了军医,拔刀的时候手轻轻一抖,辣后果不堪设想。</p>
这时,一直留守在夏明昭床边的邝修齐,终于发现了谭战的到来,他抬起低垂的头,露出一双满是血丝的眼,嘶哑着说:</p>
“谭先锋,既然你来了,元帅就交由你来守护,我先走一步。”</p>
“你……”</p>
刚才被某人的眼神杀下了禁言令,谭战收敛了许多,他偷偷看了一眼楼轶,见他没有表示反对,便低声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