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局势原本如一汪死水，动弹不得，他的忽然闯入，倒是搅的形势开始变幻了。”</p>

“秦丞相的倒台，象征着皇祖势弱了？”</p>

洛清婂捻着一颗清玉白子，目光落在纵横十九道的棋盘上。</p>

她执白，宁清秋则执黑，后者刚刚轻扣下一子，发出一声轻微脆响。</p>

“或许吧，随着钟会及上林学宫、清音寺那几个老家伙晋级，皇帝的倚仗渐重。”</p>

洛清婂顺着话补充道：“如今还要加上天师府和魏王府，哪怕皇祖也要好好掂量一下，能否重现先帝旧事了。”</p>

“皇祖虽强却也老了，如果再年轻个百来岁，或许不能容忍有人如此不敬，但现在看着子孙相杀，应该也只会冷眼旁观了。”</p>

“不过对大景而言，朝廷话音统一，会是一个好征兆，皇帝陛下今后要做的事会轻松的多。”</p>

宁清秋目视棋盘，轻轻点了点白皙下巴。</p>

洛清婂心里清楚，这也是掌教师叔暗中襄助的，但她从来不对外张扬。</p>

皇帝明明率文武一齐修道，为何反倒身体越发亏空？</p>

为何国朝制度已经开始腐朽，朝廷反倒愈发干净？</p>

那是因为皇帝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修道。</p>

修道不过是手段，以此掩人耳目；暗中收敛志同道合之辈，囤积粮、银，以待将来可发之机，才是目的。</p>

洛清婂不知道这些年皇帝到底积蓄了多少力量，却是知晓要在皇祖眼皮底下做，到底有多难，以往凭借皇帝身份用一分力就能达成的事，如今往往要使出数倍的气力、花费更多的精神掩护。</p>

哪怕是铁打的身体，也要如这王朝制度一般磨损破旧了吧。</p>

民间、江湖总说今上不施仁政、亏空国力，乃末代君主之像。</p>

说元清道祸国殃民，蛊惑君上，乃道宗之耻。</p>

谁又曾真正知晓内幕，知道背后有多少艰辛劳苦。</p>

皇帝从来沉默，宁掌教也不作解释。</p>

当今皇帝或许不是一个仁君，但绝不是一个暴君、庸君。</p>

她的宁师叔，更不是个祸国殃民的妖道。</p>

不止京师的元清观，大景各州、郡的分观，早已成了皇帝收敛人才集会、论道的庇护场合。</p>

这样的作为，又有哪座道宗敢承担？</p>

哪位至强又能如宁掌教这般慷慨？</p>

洛清婂一向以自己这位性情孤高不喜争辩，轻飘飘揭过流言蜚语的师叔，为榜样和骄傲。</p>

形势愈发向好，不久之后真相自会大白于天下。</p>

到那时，什么是好，什么是庸，不辩自明。</p>

……</p>

魏王府里。</p>

林渊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眸，眸中绽放璀璨的紫金色雷光。</p>

破层了。</p>

七境中期。</p>

感受着体内翻倍的澎湃真元，一挥一动间，罡风自起。</p>

林渊露出满足笑容。</p>

修士到了如今这个境界，每跨进一小步都要相当大的积累，花费数十年都是平常事。</p>

据他所知，前代元清宗掌教就是在突破七、八之境时，太过急躁导致身消道殒。</p>

七破八境，要经历雷劫洗礼，灵魂才会越发圆满，同时获得重生资格，哪怕肉身毁灭，也同样能依靠灵魂复苏，不会如低境修士一般消散于天地。</p>

但恰恰就是这八境雷劫，不知扼杀了古往今来多少惊才绝艳之士。</p>

抗不过就要死，就要灰飞烟灭，没有其他可讲。</p>

以致修为强悍者多，长生者却少。</p>

单论这一点，林渊就挺佩服宁清秋和钟会。</p>

结束了打坐，走出厢房，呼吸到王府清晨清冷的空气。</p>

京师已经步入十一月，盛夏已去，深秋冬时要来了。</p>

除了在北境的几年，林渊也已经十年不曾见过雪，今年应该能在京师见到。</p>

漫步走向前殿的路上，见到了他新任命的王府长史，随口吩咐多加看护城外庄子的佃户及庄园里的仆从，要多发棉衣冬粮之类。</p>

刚走到承运殿，便听到通传，有人拜访。</p>

承运殿是每一座亲王府都有的建筑，也是一座王府的正殿；与皇宫里的奉天殿（太和殿）相对，皇帝奉天，亲王承运。</p>

仔细一问之后，发现是司隶府的来人，还是杨元钊、成盾两位镇抚使。</p>

这两名坐镇京师的司隶卫高官，此前和他略有不睦，但随着与府牧钟会的关系缓和，也不是每次见面都冷面以对了。</p>

不过这两个骄傲如雄鸡的家伙，让他一直没什么太大好感。</p>

让人将他们带进来。</p>

林渊瞥见长的面白肤净、五官细柔，有几分中性意味的杨元钊，手里捧着一个木盒，还用封条封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