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看这些妖魔，是不是好像李照夜！”</p>

顷刻间它们已被尽数拍死在河岸上。</p>

像一滩滩蚊子血。</p>

清虚真君：“……”</p>

原本想说的话忘了个干净，他叹一口气，同情地拍了拍洛洛肩头。</p>

“徒儿啊，为师懂。”清虚真君沧桑道，“当年为师看上那死道姑就是这样的，单身久了，一只母猪都眉清目秀。”</p>

洛洛急道：“师父，宗主不是猪！”</p>

清虚真君撇嘴：“那李照夜就能是妖魔？”</p>

洛洛噎住。</p>

她想了想还是不服气，实话实说道：“就是像啊。”</p>

清虚真君贱兮兮模仿她的语气：“就～是～像～啊！”</p>

洛洛：“……师父！”</p>

“行啦行啦，”清虚真君长袖一动，带着她瞬间挪移到百里之外，嘴里絮絮地，“为师找你好几圈了，你说说你，没事在路上弄这么多假痕迹做什么？妖魔那是山猪，山猪吃不了细糠它们能看懂你的障眼法？”</p>

洛洛摇头：“师父我防的是人，李照夜真的被人夺舍了，他还有同伙！一个穿黑斗篷，戴鬼面具的，修为很高，封神殿就是他们弄塌的！”</p>

一口气把信息交待完，久悬多日的心脏总算落到实处。</p>

话本故事里，身藏秘密的人总是没机会说出秘密就嗝屁。</p>

她微微有一点恍惚，微笑道：“师父，我这下死了也能安心了。”</p>

“啪！”</p>

后脑勺挨了好重一巴掌。</p>

洛洛一个踉跄。</p>

“小小年纪，嘴上没重没轻！”清虚真君瞪眼，“死什么死，为师还没进棺材呢，轮得到你？”</p>

他塞给她一枚泛着微光的灵阵符。</p>

他潦草道：“行了，这里要打起来了，你先出去——别搞事！李照夜他已经出去了，你别找他打架！老实待着，一切等为师回来再说！”</p>

“师父！”洛洛焦急，“我跟你说的话，你都放在心上了？”</p>

清虚真君挥手：“放了放了。快走快走。”</p>

洛洛不肯走，抿唇，迟疑道：“可是师父，话本故事里，知道了秘密的你，也很容易死……”</p>

“咚！”</p>

洛洛脑门挨了狠狠一弹指。</p>

清虚真君怒：“听见这一声‘咚’没有，瓜脑袋，包熟！”</p>

洛洛：“……我就是关心师父。”</p>

乌鸦嘴，棉袄心。</p>

清虚真君并不需要这种棉袄：“滚蛋滚蛋！”</p>

送走徒弟，化神大修士眯眼遥望黑水河畔。</p>

那边已经打起来了，阵法清光从天而降，困锁住那只逃逸的大妖魔。</p>

轰然一声巨响，诛魔印镇下，妖魔仰天痛嘶，挣扎间地动山摇。</p>

凛冬之息荡至百里外，一望便知出手的是死道姑。</p>

清虚真君激动搓手：“本座来也！”</p>

*</p>

太玄宗。琼花树下。</p>

“可、可是……”</p>

娇俏清丽的女子咬住唇瓣，面色为难，“我摔下去的时候，洛师姐她离我很远很远……她真的没有推我呀。”</p>

在她身前，俊美苍白的男人露出一丝苦笑：“是我没用，伤势发作，未能第一时间下去救你。这些日子我在崖下找你都找疯了。”</p>

他生得实在是好，虚弱的样子更是难言地动人。</p>

顾梦心都碎了。</p>

她从前见过的男子，要么是油头粉面肥纨绔，要么是粗鄙汗臭劳作汉，便是那几个齐整些的书生账房也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庸才。</p>

哪像眼前这个人，芝兰玉树，翩翩公子，绝世天骄。</p>

那么好。</p>

他怎么可能会骗人呢？</p>

顾梦咬唇：“洛师姐她没有告诉你，我已经出来了么？”</p>

李照夜苦笑：“她怎么会说——她恨不得看我难受。”</p>

“哦……”顾梦扯了扯唇角，强笑道，“那这么多天，你们在阴府里面相处，都没有想起从前的事情么？”</p>

他倚着琼花树，垂眸看她，唇角勾一抹似笑非笑：“你是想问我和她有没有旧情复燃？”</p>

顾梦身躯一颤，慌得像只受惊的小鹿：“李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p>

“并没有。”他上前一步，轻叹，“我和她已经彻底反目，她恨极了我，必是与我不死不休。”</p>

“怎么这样……”顾梦咬住唇，眸中泛起一丝让她自己也感觉羞愧的窃喜。</p>

她的神色尽在李照夜眼底。</p>

他循循善诱：“她太偏执了。拖着不肯解除心缘契，于我于她，百害无益。”</p>

顾梦点头称是：“哪怕日后有了感情再重新结契呢，总好过这样伤害两个人的身体呀。”</p>

他苦涩一笑：“她恨不得带着我去死。”</p>

“那可怎么办？”顾梦急得轻轻跺脚。</p>

他的眸光缓缓定在了她的脸上，他轻声开口，像只蛊惑人心的妖：“你真想帮我？”</p>

“当然！”</p>

他沉默了一会儿。</p>

他突然问：“你为什么没有告诉别人，是她救了你？”</p>

“我，”顾梦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我当时吓傻了，脑子迷糊糊的，宗主她们也没问……”她蓦地想起什么，抬眸直视他，“洛师姐还说是李大哥你推我下去的呢！难道我也要跟宗主这么说？我当然得先问清楚啊！”</p>

她的心虚，色厉内荏与理直气壮就像一层薄薄的保护壳，她藏在里面，提心吊胆，生怕被击穿。</p>

幸好他只是露出了微微愕然的表情。</p>

他道：“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没说出来，是好事。”</p>

她含泪盯着他。</p>

他垂眸笑了笑：“洛洛因爱生恨，偏执疯魔，是她推你下悬崖。你太善良了，因为同情她，不忍心说出真相。”</p>

顾梦掩住唇，双眸微微睁大。</p>

他道：“宗主眼里揉不下沙子，若知晓洛洛害人，必会主持正义解除婚约，避免她一错再错。”</p>

顾梦眸光剧烈地闪：“可是，可是……”</p>

可是她跌落悬崖，是洛洛救了她。她可以忘了别的，但她忘不了那一双坚定的、一往无前的眼睛。</p>

李照夜抛下最后一击：“受心缘契所累的不仅是我一人，洛洛她也一样的。你这样做不是害她，而是在帮她，明白吗？”</p>

他不必看也知道顾梦点了头：“……嗯。”</p>

他微微笑起来，轻声道：“然后你我便可以结契，我带你双修，助你一日千里。”</p>

顾梦身躯轻颤：“李大哥！你知道的，我并没有想要图你什么！”</p>

李照夜唇畔的笑容比春风和煦：“我当然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