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言辞回应。</p>

不可否认，朱允熥展现出的宽容大度，十分的难能可贵。</p>

此时，周豪带领一行人缓缓上行。</p>

朱高炽见状，不自觉地往后退去。</p>

朱允熥对于周豪到来似乎早有预料，待他走近，淡淡道：“事情都处理妥当了？”</p>

朱高炽眉头微蹙，不由自主地抬眼，以审视之态望向匆忙赶来的周豪。</p>

周豪拱手低头，“回太孙，一切已安排就绪。”</p>

“近日福建、广东海域频繁遭遇风暴，航海艰难。我等考虑，在福建换上新水师护送孔家一行，至广东外海时，再制造船只意外沉没。”</p>

制造沉船。</p>

朱高炽肩膀不由一紧。</p>

他原以为，将孔家发配至遥远的欧罗巴，已是朝廷除斩首外最严厉的惩处。</p>

但眼下看，朱允熥显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孔家。</p>

朱高炽心中那因朱允熥宽待朱允炆而升起的敬意，瞬间动摇。</p>

一股莫名寒意窜上心头。</p>

那几千人性命，以及大明朝耗费巨资建造的十几艘巨舰。</p>

在他的想象中，波涛汹涌的大海翻滚不息，海面之下，冰冷深蓝的海水仿佛能吞噬一切。</p>

一艘艘大明巨舰缓缓沉入深渊，成千上万个黑点在刺骨的海水中挣扎，那是活生生的人。</p>

朱允熥的声音如暴风雨中穿空的雷鸣，穿透嘈杂，直击朱高炽心底。</p>

“广东道？这么近，感觉不吉利。”</p>

朱允熥对暗卫计划不甚满意，眉宇间锁着一丝不悦。</p>

周豪仿佛胸有成竹，适时接口说：“属下倒是觉得，舰队过了琼州府，快接近占城海域时，很可能会遭遇大风浪。”</p>

朱允熥这才眉头舒展，颔首，“琼州府过后，南海上的风浪确实险恶。”</p>

周豪接着分析：“海军舰船若在那时沉没，海军将士只能自求多福，难以相互救援，最终只好加入南征军。如果真有风暴，恐怕就是这样的局面了。”</p>

二人谈笑间定夺的是几千人生死。</p>

朱高炽感觉自己仿佛是那个淹没在冰冷海水中的人，身上一阵阵地泛起寒意。</p>

“高炽怎么看呢？”</p>

忽地，朱允熥笑意盈盈望向朱高炽。</p>

朱高炽眼神一颤，眼前的海洋景象瞬间消散，他连声干咳，“皇家无私，万事以国家社稷为先。”</p>

朱允熥面容带上几分凝重。</p>

“我朝颜面与朝廷尊严总要顾及一二。况且，中原学问已远远超越南方跟欧罗巴，孔家虽处境特殊，却也是中原学识深厚的代表，他们掌握的知识不可轻易流失。”</p>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考量。</p>

朝廷不可在中原彻底清除孔家人，这违背了千百年来人们心中那份莫名而深刻的观念。</p>

大明更不能让中原的智慧，流传出去，在海外无端生出众多隐患。</p>

辽阔的海疆既是无情的，也成了最完美的挡箭牌跟理由，足以给皇室一个合理的解释。</p>

身为皇族，真的要如此无情吗？</p>

揣着这个疑问，朱高炽从西城外的云平码头一路回到皇宫，心中依旧没有答案。</p>

朱允熥三人领了朱元璋旨意，办完公务自然得回宫里，跟朱元璋汇报一番。</p>

他们步伐紧跟，朱允熥心里琢磨着新政推行情况，打算查漏补缺。</p>

朱高炽眉头紧锁，几千人生死和新政策之间，他总找不到平衡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