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子烨大婚之时，京中来了许多人，不过并不包括赵王和董裕。</p>

董裕明面上是子烨的人，这大婚，他本是要到洛阳来，向子烨大献殷勤的。但千算万算，谁也没想到景璘会突然离京。董裕身为右相，只得留在京中主持。</p>

至于赵王，他身为宗正卿，本来比董裕更该到洛阳来。但他推说身体不适，让宗正寺少卿代为出面。</p>

我见到这二人，正是马毬赛当日。</p>

洛阳也有京城芙蓉园那样的大马毬场，且因为子烨喜欢打马毬，这边修得更大。</p>

当年因为兵乱，上阳宫外有一片官署的屋舍被大火烧为了平地。子烨来到洛阳之后，索性也不重建，将原本官署设在别处，原址开辟为马毬场。</p>

无论平民还是达官贵人，都可在这毬场之中驰骋比试，周围也建起了大大小小的看台，逢得盛事，民人聚集，比京城更为热闹。</p>

那最高的看台，名叫观云台。因得是新砌的，也比京城的摘星楼更为宽阔。</p>

我和子烨来到的时候，只见百官齐聚，一片君臣同乐的喜气之态。</p>

董裕那肥胖的身影，便是在人堆里也能一眼认出来。他穿得喜庆，肥胖的脸衬得气色红润。</p>

赵王也仍旧是那瘦削的模样，面色白净，倒是看不出什么病容。他出现之时，就连洛阳的朝臣也纷纷与他见礼，颇为尊敬，与董裕出现时的模样截然相反。</p>

他笑吟吟的，不时停下来，与人嘘寒问暖，确实人缘不错。</p>

我冷眼看着二人走上前来。</p>

景璘和明玉也在。二人先拜我和子烨，再拜景璘和明玉。</p>

“臣贱躯羸弱，上皇大婚，竟未及前来庆贺，惭愧之至，上皇恕罪！”赵王的腔调不紧不慢，听着颇有几分人畜无害的慈祥。</p>

子烨道：“皇兄何出此言。听闻皇兄身体抱恙，朕颇为牵挂，曾令使者送药过去。不知皇兄如今身体如何？”</p>

赵王道：“臣已好转，上皇放心。上皇赐药，臣欢欣鼓舞，倍感恩德！”</p>

景璘在一旁看着，笑了一声，道：“皇叔这身体，也是老毛病了。去年太后生辰，皇叔也是抱恙，宫中还派了太医诊治。那时皇叔就住在京郊的别业里，虽短短二三十里，但就算是朕，想见皇叔一面也难。洛阳和京城之间，将近千里，皇叔却拖着病体赶到，可谓心诚之至。”</p>

这话说得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我看景璘一眼。</p>

明玉喝着茶，一副与她无干的样子。</p>

赵王亦笑，道：“不瞒圣上，臣此番到洛阳来，亦是费了一番气力。平日里，家人管得严，不许臣远行，便是进京也总怕臣经不得颠簸，又冒出什么病症来。可这一次，与从前不一样。上皇大婚，圣上中宫皆来庆贺，臣身为宗正卿，又是堂堂亲王，岂有那缺席之理？家人阻拦之时，臣对他们说，二圣于臣而言，既是君臣，更是手足。上皇大婚，宗室欢聚一堂。莫说洛阳，便是远在天边，臣也该来。”</p>

这话说得情深意切，我听着却觉着实肉麻，起了一阵鸡皮。</p>

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他哪边都能说得上话，哪边都少不得他。</p>

子烨看着赵王，露出淡淡的笑意，道：“皇兄一片诚挚之心，朕心领了。”</p>

说罢，他让人给赵王赐座。</p>

赵王坐下之后，却仍不打算闭嘴。</p>

他看向我，颇有些感慨，道：“臣记得，先帝之时，有一年，太上皇后亲自在圣前冰戏，扮作天女，向先帝献祥瑞。先帝甚慰，对臣及郑国公说，生女如此，无憾也。郑国公当年呕心沥血辅弼先帝，如今，娘子得封太上皇后，真乃天作之合。”</p>

我和子烨一样，脸上带着淡笑，道：“赵王过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