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丰楼主人寒暄了好一会，行礼告退而去。</p>

楼上，再度只剩下了我和他两人。</p>

我看着面前的杏仁桂花糕，颇是五味杂陈。</p>

这不是什么秘密的方子，甚至京中随便一家茶点齐全些的老字号，也能买到。但纵然我从前十分爱吃，自从上官家倒台，我再也没有吃过。</p>

倒不是我有意不吃，而是许多事，已经变得随缘。我已经学会淡忘爱好之物，因为得到它们，并非理所当然。便如这桂花杏仁糕。从前若是没有，我会让府里的厨子马上去给我做。而如今，遇不上，我就不再惦记吃它。</p>

直到今日。</p>

“吃吧。”太上皇道。</p>

我仍旧没有动，只看着他。</p>

“这些都是我爱吃的。”我说，“你说过你不喜甜食。”</p>

“朕不曾说过朕喜欢。”他说，“只不过当年买得多了，他以为朕喜欢。”</p>

又是这种讨厌的感觉。</p>

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当年，仿佛这样，能让我想起从前的美好。</p>

这不能说没有用，因为我确实想起了很多。但跟痛苦比起来，美好不值一提。</p>

“上皇究竟想做什么。”我冷冷道，“上皇既不喜欢我，又何必违心做这些。”</p>

他看着我，沉默片刻，放下手中的银箸。</p>

“朕从前是说过不喜欢你。”他说。</p>

这话，似是在问，又似在自言自语。</p>

“正是。”我说。</p>

“朕改主意了。”</p>

我：“……”</p>

“上皇这是失心疯了么。”我气极反笑，“九五之尊，出尔反尔，难道不怕人说上皇言而无信。”</p>

“为何不可？”他不紧不慢道，“朕说这话，是好几年前的事。人不能为十年后的自己做决定，这是你说的。”</p>

我再度无语。</p>

一来，我没想到他竟记得这话。二来，他反驳得刁钻，而我总不能说现在还没到十年，这会显得我好像在跟他比谁更能强词夺理一样，无聊透顶。</p>

我仍冷冷盯着他。</p>

“贫道当年贵为左相之女，尚且无缘得上皇青睐。”我说，“不知如今时隔多年，贫道年纪已长，且戴罪出家，身份微贱。不知何德何能，竟反倒得了上皇垂爱？”</p>

他淡淡道：“兴许，朕就是喜欢出家人呢？”</p>

昨夜之事，又浮上心头。</p>

我羞恼交加，指甲深深掐在手心里。</p>

“故而上皇昨夜说的那想要的东西，也包括了贫道？”</p>

“正是。”</p>

我忍无可忍，一下站起身来。</p>

“上皇错爱，贫道惶恐，断不敢受。若无事，贫道告辞。”说罢，我行礼，转身离开。</p>

可才迈出几步，身后传来动静。</p>

突然，我的手臂被拉住。</p>

如昨夜和方才一般，他站在近前，与我四目相对。</p>

那张脸几乎就在眼前。我能感受到他呼吸时，拂在鼻尖的热气。</p>

“你恨朕，是因为朕当年骗了你。”他双眸沉静，幽深的瞳仁中，映着我的影子，“那么朕不会再骗你。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无论是将你兄长接回来，还是让上官家脱罪，朕都能办到。”</p>

“条件是什么？乖乖抛下一切，站到你那边么？”我也看着他，唇角弯了弯，低低道，“我想让一切回到四年前，难道上皇也能给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