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众人纷纷探头去看,只见鲜红一颗丸药样的东西。</p>
阿箬本就病着,脸色憔悴,重重胭脂施在脸上,也是浮艳一酡,虚浮在面上。此时一见此物,脸色更是青灰交加,与面上的胭脂格格不入,人也有些发颤了。</p>
皇帝似笑非笑道:“慎嫔,朕送你的礼,你可认得?”</p>
阿箬闻言一凛,颤抖着没有答话。</p>
倒是白蕊姬先认出了此物,登时神色大变,立刻转头看着皇帝道:“皇上,这是朱砂,这……”</p>
阿箬立刻站起身,颤声道:“皇上,朱砂有毒,您赐臣妾这个做什么?”她勉强笑道,“莫不是拿错了吧?”</p>
皇帝如冠玉般的容颜在此刻愈加光洁明亮,意态清举如风,宛如怀蕴星明之光。他举盏在唇边闲闲啜饮,慢条斯理道:“这朱砂有毒,遇热出水银。这样好的东西,最适合你不过了。”</p>
阿箬吓得眼珠子也不会动了,强笑道:“皇上怎么给臣妾这个?臣妾……实在是不懂。”</p>
皇帝忽然将手中的酒盏重重放落,喝道:“毓瑚,你来说说。”</p>
“是。”毓瑚上前两步,垂手肃然道:“奴婢按皇上吩咐,追查当年玫贵人和仪嫔两位小主皇嗣被害之事。当日指证娴妃娘娘的小德子已死,小安子发落在皇陵做苦役,被磨得只剩下半条命。另外,奴婢派人去了他们的家乡查问,看到小德子与小安子家中很是富裕,盘问之下才知那些银子都是慎嫔拨的。”</p>
阿箬忽然骤然睁大,走到殿中跪下,“皇上,臣妾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臣妾和小德子、小安子本无什么来往,对他们家中的事情更是一无所知。”</p>
毓瑚道:“奴婢去问了小安子,才知道当年娴妃和他讨要朱砂之事也是慎嫔嘱咐他做的。”</p>
“皇上,臣妾实在是冤枉。”阿箬情急喊道:“臣妾早听说小安子在慎刑司服役时哑了喉咙,再也不能说话了,如何还能说他是臣妾指使的呢?”</p>
如懿缓声道:“阿箬,任何人入慎刑司都有记档。本宫派人去翻阅过慎刑司的记档,并无任何你或者你宫中的人出入慎刑司的记录。你方才说你和小安子并无来往,那你是如何得知他不能说话了。”</p>
阿箬神色剧变,嘶哑着喉咙道:“皇上,臣妾、臣妾也是听说。”</p>
高晞月饶有兴味道:“慎嫔,你是听谁所说,不妨说来听听。”皇帝看向高晞月,想不明白这事与她无关,她这个时候开口搅和进去做什么。不过在看到她兴致勃勃的神情时,忽然明白了她大概待着无聊了,便想凑凑热闹。想明白后,他只觉无奈,却也由着她了。</p>
阿箬不妨高晞月会在这个时候开口,怨毒而畏惧地看她一眼,才道:“臣妾也只是听说而已。至于是听谁说的,臣妾早就忘了。比不得娴妃心思细腻,连慎刑司的记档都会去拿出来细看。”</p>
如懿的目光恨恨扫过阿箬的面庞,冷然道:“本宫当然要查。一个受冤之人自然要为自己洗冤,求一个清白。”</p>
“慎嫔,你既然说你当年亲眼看到娴妃如何谋害仪嫔与玫贵人,那你自然记得清楚,不会忘记。”皇帝的语气虽淡漠,却隐然含了一层杀意:“今天,朕要你再与朕说一遍,当年的事到底是如何?不许错一个字。”阿箬急得乱了口齿,“当年,当年……,皇上,当年的事太过可怖,臣妾不敢去想,也不敢记得。臣妾只记得娴妃在红箩炭和鱼食里掺了朱砂,至于细枝末节,臣妾早已经忘了。”</p>
嘉嫔与素练对视一眼,见素练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嘉嫔才漫不经心的移开目光。</p>
高晞月慵懒地靠着椅背,不时接过茉心剥好的瓜子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闲适地看着这一出皇帝亲自安排的戏。虽然是皇帝亲自安排的戏,但也有不足之处,不过也能将就看,要求就不要那么多了。</p>
不过她也很期待,不知道她准备的大戏待会儿能不能登台,希望阿箬不要让她失望啊!</p>
“荒唐!”白蕊姬勃然大怒,“当年你口口声声描述娴妃是如何害谋害的皇嗣,细枝末节无一不明。为何今日却都不能一一道来?”</p>
阿箬的嘴张合几次,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白蕊姬激动道:“皇上,此贱婢满口谎言,她一定有问题。皇上一定不能饶过她!”她做梦都想知道究竟是谁害了她的孩子,为此还听信了别人的挑唆,害了仪嫔母女,今日若是能得个真相,哪怕立刻为仪嫔母女谢罪,她也甘愿。</p>
如懿嘴角上扬,眼里闪烁着快意的光芒。</p>
皇帝点头,“朕今日查问,就是要她说个清楚。”</p>
海兰扶着腰站起身,激动道:“皇上,当年素练带人搜查延禧宫,就是阿箬拦着不让搜寝殿才惹人疑心。后来便在娴妃寝殿的妆台屉子底下找到了沾染了沉水香的朱砂,才落实了娴妃的罪过。臣妾一直在想,若真是娴妃所为,为何要将朱砂放在如此明显之处?倘若这件事情娴妃不知情,那么,究竟有谁可以随意出入娴妃的寝殿,将朱砂放了那么久,以至于沾了沉水香的气味都不被娴妃察觉。”</p>
皇后神色微微一变,察觉到素练将手放在她肩上,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她侧头朝素练看去,见素练轻轻摇头,很快又宁和了下来。</p>
“那只能是娴妃的近身侍婢了?”舒嫔夹了一筷子菜吃了,鄙夷地看着阿箬道:“这样的事,看来除了慎嫔,也没有旁人能够做到了吧。”</p>
似是为了与阿箬划清界限,又似乎是为了加把火落实阿箬的罪名,好让此事按着她的计划继续,金玉妍接口道:“当日言之凿凿,今日慌不择言。皇上,这慎嫔实在是可疑呢。莫不是这些年娴妃被幽禁在符望阁屡屡被害,也是慎嫔想要灭口?”</p>
阿箬面上血色全无,气得发狂,死死瞪着金玉妍,喊道:“嘉嫔,连你也这般指摘我?当初可是……”她的视线随着金玉妍微微偏头的动作落在皇后处,瞧见站在皇后身后的素练的嘴无声说了几个字,她一下顿住,哪里还敢再继续说下去。又转头望着皇帝,只一个劲喊冤道:“皇上,那不是臣妾,臣妾是冤枉的,皇上。”皇帝眼底的厌弃已经显而易见,他紧握着手中的酒盏,森冷道:“慎嫔,你当年的告发事关皇嗣和仪嫔的性命,如今又涉嫌谋害娴妃。今日你要是不说清楚,朕便让你尝尝方才赏你的那颗朱砂的滋味,朕拿朱砂活埋了你。你自己掂量着吧。”</p>
“不,”阿箬膝行到皇帝跟前,拼命磕头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皇上饶命,容臣妾再想想。皇上,臣妾是冤枉的。”</p>
如懿望向她的目光漠然如冰霜,继而向皇帝道:“皇上,阿箬并没有本事找来那么多朱砂,收买那么多人,一一布置详细,布下陷阱来冤害臣妾。臣妾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幕后指使她。”</p>
如懿望向她的目光漠然如冰霜,丝毫没有怜悯之意,继而向皇帝道:“皇上,阿箬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弄来那么多的朱砂,买通那么多人,布下陷阱来冤害臣妾。臣妾想要知道的是,到底是谁在幕后指使她。”皇后端起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微微蹙眉。金玉妍却微微一笑。</p>
阿箬忍住要朝素练看去的冲动,满脑子都是那夜素练来见自己时说的话。她阿玛死了,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富察氏已经挟制住了她的两个弟弟,若她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不仅她活不了,她的两个弟弟也活不了。</p>
方才她本来是想说嘉嫔的,可牵扯出嘉嫔就会牵连到皇后,结果还是一样的。思及那夜素练交代的事,既然不能得罪皇后,也不能牵扯嘉嫔,正好素练让她攀扯的人也她是在怀恨在心已久,却又不敢得罪的人,拉这人给她垫背也好。</p>
思及此,阿箬做下的决定,求救似的侧头朝高晞月看去。</p>
众人皆是一愣,连皇帝都怔愣住了,下意识地朝毓瑚看去。</p>
毓瑚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高晞月却是一点也不急,甚至捂嘴笑了,“慎嫔,你看本宫做甚?你不会是想说是本宫指使你冤枉娴妃的吧?你若想指认本宫,拿出证据来吧!”</p>
阿箬的动作让茉心觉得果然还是来了,随后想起好在主子早有准备,希望待会儿嘉嫔与素练等人不会后悔攀扯主子才是。若是主子想,今日在座的后妃起码有一半要遭殃,就连皇后都不清白,端看主子想做到哪一步了。</p>
阿箬自知无望,为保全家中两个弟弟,只能按着素练说的去办。她看着高晞月那戏谑的笑,硬着头皮道:“臣妾并未冤枉贵妃娘娘,是贵妃用臣妾的阿玛要挟臣妾做的此事。臣妾的阿玛在高大人手底下做事,贵妃想要拿捏臣妾和臣妾的阿玛易如反掌。而且,而且臣妾怀疑,臣妾阿玛死得蹊跷,或许有贵妃和高大人的手笔也未可知。”</p>
金玉妍勾唇一笑,素练果真按她说的去做了,既然不能攀扯皇后,也不能牵扯她,而以阿箬当初的身份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去步下这些事,就必定有幕后主使。栽赃在高晞月身上最合适不过了,正好桂铎在高斌手底下做事,一切看起来就更合理了。</p>
皇后皱了皱眉,她没想到阿箬会忽然攀扯到高晞月身上,心绪一时复杂难明。她自是希望高晞月就此被拉下去,可心里也有着隐隐的忧虑,就怕贵妃恼恨之下当众说出零陵香的事。</p>
素练见皇后脸色忽然不好,甚至隐隐有些担忧,颇为不解。明明此事栽赃给贵妃最合适不过了,贵妃既得宠,又怀着皇嗣,若是生下阿哥最是可能会威胁到皇后,这也是嘉嫔同她分析的,所以她去见慎嫔时,才会会威胁慎嫔,若是出了事,就将此事攀扯到贵妃身上。</p>
只是皇后为何不高兴,反而还担忧起来了呢?素练想不明白。</p>
婉嫔担忧地看了看高晞月,起身道:“皇上,慎嫔满口胡言,她说的话不可信。慎嫔说是受了贵妃指使的,却又拿不出证据,更是说不出贵妃为何会指使她这么做,一看就是污蔑。”</p>
嘉嫔就道:“婉嫔,话也不能这么说。这慎嫔说的跟真是似是,若不是贵妃指使,慎嫔也不可能临时编出这样的理由来。况且桂铎的确在高大人手底下做事,贵妃想要用桂铎拿捏慎嫔的确不难。而且桂铎的死时间太过微妙了些,像是有预谋的,让人不得不怀疑哪!”</p>
~~~~~~~~~~~~~~~~~~~~~~~~~~~~~~~~~~~~~~~~~~~~~~~~~~~</p>
晚安!</p>
(/59921/59921863/14480595.html)</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