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冷月惊逢讨债魂，童言预警楼将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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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园索债】——

董文恪公府上有个老仆唤作王某，性情极为谦和恭谨，平日里守在府门应对往来宾客，应答周全、进退得宜。数十载光阴流转，从未与任何人起过争执，府里府外都赞他脾性温善，还送了个“王和尚”的绰号。

一日，王某随董文恪公借宿于博将军荒废已久的园子。时值盛夏，夜露初降，银盘似的圆月悬于天际，清辉洒在残垣断壁与荒草藤蔓间，给废园笼上一层朦胧的薄纱。二人寻得一方青石坐下，晚风拂过，带着草木的幽凉，吹散了白日的暑气。

朦胧月色中，忽见远处有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奔逃，衣袍凌乱，神色惊惶。还未等王某看清，又有一人从暗影里疾步追出，那人身材魁梧，步伐沉稳，三两步便拦住了逃者的去路，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对方胳膊，不由分说将人拽到一棵歪脖子老树下，双双落座。

“原以为你早登极乐，想不到竟在此处！”追人者声音低沉如闷雷，带着压抑的怒意，“当年咱们彻夜长谈，情同手足，我助你成事、护你周全，哪桩不是掏心掏肺？”他猛然攥紧拳头，关节捏得发白，“可你呢？趁我急需周转，故意抬高条件，卡着不放，从中捞了多少油水？还有那笔生意，明知我不通账目，虚报开支，私吞的银子够你几辈子花销？”

斥责声在寂静的园子里回荡，每说一件事，追人者便重重扇对方一记耳光。“啪！啪！”的声响惊飞了树上栖息的夜枭，那人被打得脸颊红肿，却不敢反抗，只低着头瑟瑟发抖。追人者越说越气，周身似有黑雾翻涌，目眦欲裂，活像要将眼前人撕碎。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枯黄的草丛突然簌簌作响，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叟拄着木杖缓缓走出。他银发稀疏，眼角布满皱纹，可一双眼睛却亮如寒星，透着说不出的威严。“罢了罢了，”老叟抬手虚按，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既已堕入饿鬼道，日日受饥肠辘辘之苦，你又何苦再为难？”

“堕入饿鬼便一了百了？”追人者猛地转头，眼中血丝密布，“生前巧取豪夺，害我家破人亡，如今轻飘飘一句饿鬼，就能抵消罪孽？”老叟长叹一声，缓缓道：“因果循环，丝毫不爽。阴司早有定规：寻常借贷，若来生有福禄，自会偿还；若无福禄，也是命数使然。但那些靠威逼哄骗得来的钱财，即便历经千世万劫，也休想逃过清算。”

老叟顿了顿，抬手指向远处：“你可知，今晚董公餐桌上的那头猪，原是百年前被人诓骗钱财的仆人？轮回十一世，至今仍在偿债。”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追人者的怒火。他怔怔地盯着地上的影子，许久，才松开了紧抓对方的手。夜色渐深，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越走越淡，最终消失在荒草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