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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湖诗魇】——
康熙甲子年盛夏，济南大明湖畔的夜，暑气未消。益都朱天门邀了五六个好友，在湖畔画舫摆开宴席。湖面上萤火点点，远处历下亭传来隐约的丝竹声，众人推杯换盏，又唤来四名歌妓弹唱助兴，觥筹交错间，笑声惊起几对夜栖的白鹭。
其中一名唤作春莺的歌妓最是活泼，虽目不识丁，却擅唱俚俗小调，此刻正绾着双鬟，抱着琵琶半倚在舱门边，见众人酒酣，便扬声要唱新编的《采莲曲》。忽有一阵夜风穿堂而过，烛火猛地一暗，再亮时，春莺已弃了琵琶，踉跄着扑向案几，抓起狼毫笔在洒金宣纸上胡戳乱点。
“春莺这是发的哪门子疯？”众人哄笑中，却见她笔尖落下，竟写得一手簪花小楷。“一夜潇潇雨，高楼怯晓寒。桃花零落否？呼婢卷帘看。”字迹清丽如珠落玉盘，与她平日连自己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的模样判若两人。更诡异的是，她写完后竟将纸笺精准掷向邻座的陈生，随后双目翻白，直挺挺栽倒在地。
陈生本斜倚着雕花木窗，此刻盯着纸笺，喉间发出“咯咯”怪响，酒盏“当啷”坠地，瓷片飞溅中，他脖颈青筋暴起，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众人慌忙扶住他，却见他面色青紫，瞳孔涣散，瘫软如泥。而春莺则在此时幽幽转醒，望着满地狼藉茫然问道：“这是...发生何事了？”
更蹊跷的是，大夫赶来时，陈生早已没了气息，脉案上只留着“心脉骤断”四字。春莺却全然不记得写诗之事，只说方才恍若大梦，见一白衣女子立于船头，握着她的手写了些奇怪符号。朱天门等人遍访陈生亲友，才知他年少时与表小姐青梅竹马，曾在苏州拙政园的桃花坞共题“晓寒惊梦”诗。后来小姐病故，他每年忌日都要对着桃花残笺枯坐整日。
此事很快传遍济南城，有人说春莺被陈生旧情人的魂魄附体，借诗索命；也有人说陈生心结未解，见诗如见鬼，生生被吓死。待第二日众人再去探访，画舫老板颤巍巍道，昨夜子时，有人瞧见春莺独自在船头起舞，月光下分明映出两道身影，一红一白，相拥而舞，直至东方既白才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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