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的墓地(五)(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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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尖锐的哭声、婆婆撕心裂肺的哀求、张小曼那混合着恨意与绝望的逼视,连同冰冷的雨水,一起砸在我身上。那被我倾倒在废墟、早已融入尘土的骨灰,此刻竟成了她们手中最后的、也是最沉重的道德武器,向我发起最后的、歇斯底里的冲锋。她们要一个“墓地”,一个虚无的坐标,一个可以寄托无处安放的怨恨、恐惧和廉价悲伤的象征。
我看着跪在泥水里、被雨水淋得透湿的婆婆,看着她怀里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眉眼间依稀有着丈夫轮廓的孩子,又看看张小曼那张被绝望扭曲的脸。愤怒、悲凉、荒诞、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墓地?”我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你们要墓地?”
我抬起手,指向城市西边那片被连绵阴雨笼罩、在灰暗天幕下只露出模糊轮廓的巨大废墟。挖掘机巨大的身影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像沉默的钢铁巨兽。
“城西,老棉纺厂那片拆光的废墟,靠近河边。”我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具体哪块砖头,哪片瓦?我不知道。风一吹,雨一冲,什么都没了。”
我看着她们瞬间凝固的表情,继续说道:“你们不是要祭拜吗?去吧。带上纸钱,带上供品,去那片烂砖头堆里。对着风烧,对着雨磕头。看看那风,能不能把他的魂儿吹回来见你们。看看那雨,能不能把他的灰,从泥里冲出来,让你们捧回去供着!”
说完,我不再理会身后婆婆更加凄厉的哭嚎和张小曼失魂落魄的咒骂,掏出钥匙,哗啦一声拉开卷帘门,闪身进去,将门外那场荒诞的、湿漉漉的悲情剧彻底隔绝。
门内,一片死寂。只有雨水敲打着铁皮卷帘门,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噼啪声。
几天后,我接到了法院关于张小曼上诉案的开庭通知。同时,律师也转来一个消息:张小曼那座别墅的拍卖,流拍了。价格太低,还不够覆盖优先债务和税费,根本无人问津。债主王胖子气得在拍卖现场破口大骂。法院执行局的人也很头疼,私下透露,可能考虑“以物抵债”——直接把别墅折价抵给几个主要债主,让他们自己去扯皮。
这似乎是个死局。别墅成了真正的负资产,砸在谁手里都是烫手山芋。张小曼指望用它翻身或给孩子留点什么的幻想彻底破灭。而我的二审,即将面对她律师在“钱”字上发起的疯狂反扑。
开庭前一天,傍晚。我鬼使神差地,又去了城西那片废墟。雨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沉。巨大的废墟在暮色中如同沉默的坟场。挖掘机已经收工,留下遍地狼藉的瓦砾和深深的沟壑。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腐烂物的气味。
我走到当初倾倒骨灰的那片区域。几个月过去,这里又被新的建筑垃圾覆盖,完全看不出当初的模样。我蹲下身,随手捡起半块破碎的红砖。砖体粗糙冰冷,缝隙里嵌着黑色的污泥。
没有墓碑。没有坟茔。只有无边无际的荒凉和寂静。
遗忘?或许吧。遗忘的是那个叫李志强的男人具体的形貌,遗忘的是那段婚姻里曾有过的、或许存在过的微末温情。
但有些东西,注定无法遗忘。背叛的冰冷,算计的丑恶,世态的炎凉,还有这深入骨髓的疲惫与荒诞。它们像这废墟里的钢筋,锈蚀了,扭曲了,却依旧顽固地刺破尘埃,矗立在这片被遗忘的墓地上空,成为我余生无法绕开的风景。
我站起身,将那块冰冷的碎砖随手丢回瓦砾堆。它滚落几下,发出轻微的声响,旋即被更大的寂静吞没。
暮色四合。废墟边缘,浑浊的护城河水在黯淡的天光下无声流淌。对岸,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璀璨,冰冷,遥不可及。
我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凹凸不平的废墟,朝着那片灯火走去。身后的巨大阴影缓缓拉长,覆盖了来时的路,也覆盖了那片没有墓碑的墓地。风掠过空旷的废墟,卷起细微的尘土,发出呜咽般的声音,仿佛是谁一声悠长而疲惫的叹息,最终消散在无边的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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