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明灯照影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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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梆子敲过三响，陆明德揣着龙鳞灯摸到吴宅后巷。青砖墙缝里渗出腥甜雾气，他掏出祖传的鱼胶，混着灯油抹在指节。这是陆家秘传的\"破障胶\"，遇阴气会泛起金光。

绕过影壁时，他踩碎了片薄脆物件。拾起来是盏琉璃宫灯的碎片，内层画着幅工笔重彩——十二个戴傩戏面具的人围着火盆跳舞，盆中跃动的竟是条三首蛇。

正房窗棂突然传出指甲抓挠声。陆明德贴墙而立，见个穿嫁衣的女子倚在窗边。她盖头下露出一截青灰脖颈，嫁衣前襟洇着大片血迹，金线绣的并蒂莲正在褪色。

\"姑爷......\"女子空洞的眼眶流出黑水，\"灯笼......\"她枯瘦的手指突然扣住陆明德手腕，指甲刺破皮肉。陆明德痛呼一声，怀中龙鳞灯应声落地，鳞片间迸出万点金芒。

整条巷子骤然明亮如白昼。陆明德看见女子身后立着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面具上蟠龙纹路与那盏衔月灯如出一辙。男人抬手虚握，嫁衣女子瞬间化作堆白骨，嫁衣里掉出个紫檀木牌，刻着\"丙子年乙未月丁卯日生\"。

后院传来铁链拖地声。陆明德翻进天井时，见口枯井里伸出无数手臂，每只掌心都嵌着盏小灯笼。龙鳞灯自动飞旋而起，灯影投射出幅地下密室图，墙上画满供奉三首蛇神的壁画。

当陆明德顺着灯影钻进暗道时，终于明白秀才腰间鱼符的玄机。那些鳞片是镇龙符，而吴宅地底供奉的，正是永乐年间被郑和舰队沉入海底的龙脉守护者。三年前的灯市大火，正是有人试图唤醒沉睡的邪物。

暗室中央的青铜鼎里煮着人骨，鼎耳铸成婴儿啼哭状。陆明德用灯油在鼎身画出陆家秘传的锁龙符，龙鳞灯突然发出凤鸣般的声响。鼎中黑血沸腾着凝成条小蛇，朝着他七窍钻来。

千钧一发之际，秀才咬破手指在虚空画出血符。那些血珠悬浮成北斗形状，与龙鳞灯的金光交织成网。小蛇发出凄厉尖啸，在触及光网的瞬间化作青烟。陆明德趁机将龙鳞灯按进鼎中，鼎身突然浮现出郑和舰队远航的浮雕。

地宫开始崩塌时，秀才拉着他逃出暗道。晨曦微露时，吴宅已成废墟。那盏衔月灯静静躺在瓦砾间，灯座上多出三枚龙鳞状铜片，在朝阳下泛着血光。

后来陆明德在灯铺密室里，将这段奇遇刻在樟木灯箱内侧。每当新学徒抱怨灯笼生意清苦时，他就会点燃那盏衔月灯。幽蓝火焰中，永远映着永乐年间那场惊心动魄的灯海之战，以及暗夜里永不熄灭的人性微光。

此后的上元夜，苏州城每盏灯笼下都系着条黄丝带。人们说这是陆家灯铺的规矩，用来镇住那些想借灯火还魂的怨灵。只有老辈人才知道，丝带里编着细若发丝的铜鳞，传承着三百年灯匠守护人间灯火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