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冬雪残阳（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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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瑾和易舸吵架让锦徽难过极了。

比当年佟云争拒绝自己还难过。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相爱的两个人怎么就被一个车祸事故给绊住了？

十多年的感情得不到好结果，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锦徽千想万想都认为是易舸的错，他虚度人家女孩子十年光阴，现在装大度给人家牵线拉媒，这是什么行为？

这是遭受万人唾弃的行为！

锦徽对易舸有意见，连带着看易舷都不顺眼了。

易舷领略过锦徽闹脾气时的样子，小姑娘倔得很，说不搭理人就不搭理人，一个好脸色都不会给。易舷寻思自己最大的错应该是没听她的劝说易舸，可是分工厂那边确实需要有话语权的人过去掌事。

锦徽被易舷说服，她现在成长了，知道一个工厂多需要厉害的人镇场子，便不与易舷置气，但是心里对易舸还是有千百怨气。

年末有很多活动。

最重要的一场莫过于财政部长夫人特意搭的戏台子。

沪城财政部长年事已高，明年就要退居二线，离职之前为了感谢沪城各界的支持，特意举办了一个告别宴。男人去喝酒打牌，女人去听曲看戏。

很符合部长夫人的行为作风。

六十岁的老夫人不喜欢歌舞艳曲，唯独喜欢戏台上的角，受邀女眷很是理解纷纷迎合。

锦徽是女眷中最受关注的存在。

如今北平政府受覃、黎二军掌控，沪城新任财政部长尚未选定，很多人认为这个位置非锦徽的丈夫易舷莫属。背靠宏鑫公司和沪城商会，易舷走上政坛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看易太太的表情好像并没有多关注此事，反观她一直陪在老夫人身边扶她手臂与她边走边聊。

老夫人姓马，祖上马佳氏。往上捣几辈与锦徽的祖上有些亲属关系。

马太很喜欢锦徽，以前在别的场合中见过几次面，马太经常一口一个侄孙女的叫她，很是亲昵。

外面传易舷会成为政坛新星，马太与锦徽聊的却是下一任财政部长上任后易舷的处境。

“今年南边必有动作，谁当部长谁就要接烫手山芋。易会长现在已是沪城政界的座上宾，届时新部长上任，你的丈夫必然会被捧到天上去。何苦去坐那烫人的位置。”

锦徽听易舷提了一嘴财务部长的事，那会两人在吃晚饭，锦徽随口问了一句他要不要接受上头的任命，易舷不想与政要为伍给拒绝了。

这个被人眼红，相互争抢的位置就这么被两人轻飘飘的带过。

“允谋行事有他自己的考量，我从不担心。”锦徽扶马太坐上座。

马太拍拍她的手说：“不担心是对的，这段日子应该有不少人到你府上做客。你若嫌烦就来陪我这个老婆子听听戏，明年我与老头子回南方养老，就听不到这么正宗的戏了。”

锦徽笑着乖巧道：“那徽儿就来劳烦姑奶奶了。”

锦徽在马太那边听了半个月的戏，终于把易公馆的来客给耗干净了。

这几天不只是锦徽躲着过来拉拢易舷的政客商贾，连秦煜都躲着避客。

传言说覃军秦督军力挺外甥女婿从政，这样秦督军的手便可染指军、商、政三界，恐怕那杜横秋都压不住秦霹雳。事实上秦霹雳没有那个心思，他的根基在覃城，沪城风云他暂时不想掺和，现在的他向杜横秋请假回到弘城给老丈人修坟了。

王新筠不在弘城王家的族谱里，但秦煜在。

当年王老爷子要将王新筠除名，可是秦煜出生时老爷子去偷偷看了一眼，写上了他的名字。老爷子去世多年后，王新筠才知道这档事，当时王新筠到坟前哭了好久，看的秦霹雳心疼好几天。

今年弘城多雨水，很多家的坟地都被冲了。

秦霹雳终于有时间亲自回弘城给王家修坟，他和旁人一样拿铁锹铲土，嘴里念叨着：“小婿出身贫苦人家，别说是家谱，连爹娘葬到哪都找不到。岳父岳母大人好心，让我儿进了王家家谱算是有了着落。”

出身贫苦又乱世征战，秦霹雳早就做好随时战死无处可依的准备。唯独夫人和儿子是他最大牵挂，最起码他们百年之后有故里可迎魂。他就无所谓了，有一抔黄土已是奢侈。

锦徽在旁边擦拭外婆的墓碑，听到秦霹雳念叨的话，觉得姨父今年很是悲观。

“姨父可以直接开宗堂，从您开始立家谱。”她说。

秦霹雳挥着铁锹重新垫土呵呵笑着：“我娶妻新筠与老天请过愿，儿妻满堂彩，不问来时路。”

不远处，秦煜挽着袖子出苦力，王新筠拧他的耳朵骂他没把外公墓前的石块清理干净。秦煜叫唤老娘轻点，一边揉耳朵一边老实蹲下来用手搬石头。他还看见易舷跟个大闲人一样在旁边和人说话，喊他：“王家外孙女婿，快点来干活。”

锦徽一手拍在秦煜戴的棉帽子上，气汹汹地说：“允谋没少干。”

昨天他们一到弘城，凡是今天要用到东西和请来做法的道士都是易舷找人办的，他从昨天忙到现在，怎么就不干活了。

秦煜今天有理说不清了，铁锹一立脾气一涨，自暴自弃：“行，就我吃力不讨好。”

锦徽哼了他一声，继续干活了。

今年春节，锦徽和易舷提前回覃城督军府。

沪城的新财务部部长人选确定了，令外界出人意料的是新任长官竟是苏璜。这下子不少人又到易公馆找易舷了，他们可不满意这位新部长，要找易舷说说理。

易舷耳不听为净，陪夫人回娘家过年。

秦煜更听不得牢骚，索性请假一起回来了。

其实选定苏璜在他俩面前不是秘密，凡是看到苏中景为苏璜奔走的身影，大家都知道这个位置非他苏璜莫属。

一家人终于可以坐一起安心过个年，从弘城回去覃城时路过宏鑫公司的分工厂把易舸也带回督军府。

这还是锦徽和易舷婚礼后，两家人第一次完完整整的坐在一起吃饭。

除夕当晚易舸不留宿，王新筠见留不住他，让秦煜送亲家大哥回去。易舷没用，他亲自送易舸回去。

路上兄弟俩说起小时候过年的事，回顾童年不可避免提到了他们共同讨厌的人。

“三阳钱庄的事到哪一步了？”易舸的眼镜片泛出冰冷的光。

易舷说：“三阳钱庄现在背靠日本人，一时半会儿不好处理。”

“明的不行就来阴的，弘城的人马又不是调不了。”

“来阴的就收不回钱庄了，他们的命和钱庄我都要拿回来。”

易舸在覃城租了个小宅子，四合院设计，适合腿脚不方便的易舸。

易舷把车停在巷子口，再开就开不进去了，因为有人挡着。

寒冬夜冰冷刺骨，除夕夜万家灯火。

杭瑾孤零零地站在巷子口，她冷得不住哆嗦，看着挡风玻璃后两个人。

易舷看旁边的易舸，易舸目视杭瑾一动未动。

杭瑾穿的单薄，来之前做完今年最后一个手术，直接从医院到火车站，一路火车颠簸到达后，按照黄妈说的地点找到这个巷子。

但是巷子里无人给杭瑾开门，合家欢乐的除夕夜，她在这里等了整整三个小时。

最后是杭瑾站不住了，既然易舸不准备收留她她何苦继续等下去，她拎起地上的皮包转身就走。是易舷下车叫住了她。

易舸来覃城连黄妈都没带，是王新筠派了一个厨娘和一个管事的照顾易舸。

易舸放了他们的年假，这会宅子里只有他和杭瑾。

杭瑾泡在浴缸里，热水浸泡好久才渐渐恢复冻得麻木的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