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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道人叶守敬喝令把朱天飞、侯化泰推出去斩首,朱天飞大声说道:“我二人没有罪,不知道都天会总因为什么要杀我二人?”叶守敬冷笑着说:“你二人是被大清营里面的人派来假装投降的,山人早就知道了。”朱天飞说:“我们二人因为在东昌府犯了极大的罪,没有地方可以躲避,才来投奔峨嵋山。今天还没有见到八路都会总的面,你也不问清楚,就要误杀好人!”叶守敬听到朱天飞说的话,心里犹豫起来,心想:“这两个人也许是真心投降的,等我看看他二人的武艺怎么样。”想到这里,就吩咐手下的人给他们二人松绑,说:“你二人既然来投降,一定有惊人的技艺,当面练一下给我看看。”朱天飞答应着说:“我练一趟拳给会总看看。”于是拉开拳脚的架势,分开门路,拳头像流星一样快,眼睛像闪电一样亮,腰像蛇一样灵活,腿像钻一样有力,速度快、动作小、很灵活,打了一路罗汉拳,门路十分精通。这罗汉拳是什么样的呢?有赞文为证:罗汉拳,站在当场,斜身绕步显得很刚强。伏虎的姿势,暗中藏着招式。反背的拳头,能够伤人。鸳鸯脚,最难防备。连珠炮一样的拳头,让神鬼都忙乱。还有单凤贯耳、顺手牵羊等招式。
练完之后,朱天飞气息不喘,脸色也没有改变。侯化泰也练了一趟拳脚。叶守敬又看二人施展飞檐走壁的本领,二位各自施展自己的才能。练完之后,叶守敬说:“很好,二位贤士请坐,我方才多有冒犯,希望你们能够包容!”朱天飞说:“老会总何必太谦虚,我二人还求您提拔呢!”叶守敬说:“二位说的哪里话,你我都是要做开疆拓土的功臣、裂土分茅的大将,以后可以图个荫子封妻,也能够扬名千古。”侯化泰说:“好,我二人也正要在这里借助八路都会总的兵威,来报仇雪恨。”叶守敬请二人到书房去,派家人摆下酒席款待二位贤士。在酒席宴前三人高谈阔论,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三人相叙话偏长。酒席散了之后,送二位到外书房安歇。
第二天,送二人到五云观去见一字并肩王马杰马会总。朱天飞二人来到五云观的东院客厅,只见正北有大厅,两旁站立着四十名教兵,正中间有一张八仙桌,后面有一把太师椅子,上面端坐着红胡子马杰:他头戴道冠,身披蓝绸子道袍,有青护领,腰系丝绦,脚下穿着白绫高腰袜子和厚底云鞋;脸色像重枣一样,红中透紫,紫中透红,两道英雄眉,一双虎目圆睁,下巴上有一部黄焦焦透红的胡子。身后站定十二个道童,都有仙风道骨的样子。朱天飞二人过去行礼,说:“王爷在上,我二人有礼,给都会总请安!”马杰一看这二人,心里说:“可惜天地会的人不行正道,竟然有这样的英雄归顺。这两个人是当世的豪杰,如果叫他二人归了天地会,贼人的势力就更强了!我马杰人在天地会,心在大清国,胸中有忠义,本来想探访天地会的机密,等到官兵到来的时候,好里应外合,共同攻破天地会。今天这二人来投降,我担心其中有诈。他二人如果真心投天地会,就是我的两个强劲对手,我必须定计处置了这两个人,趁着虎还没有生牙。”想到这里,往下问道:“你二人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氏?”朱天飞回答说:“我是江苏人,姓朱,名天飞,绰号叫做钻云神鹞。那是我师弟追风仙猿侯化泰,他是山东人氏。”马杰说:“你二人以什么为职业?”侯化泰说:“原先我师兄保镖,我务农为生。因为我们东昌府的知府是个赃官,我杀了他,身犯大罪,在江湖中避难。久仰八路都会总仁义待人,我二人特来投降,希望能够收录。”
马杰一听这番话,信以为真,暗自说:“这二位是江洋大盗,在绿林中赫赫有名,我看看他二人的武艺怎么样。”想到这里,说:“你二人平生所练的,是什么本领?当面练来。”朱天飞答应说:“我二人练的是飞檐走壁,来的时候没有形迹,去的时候没有影子,能够窃取灵妙的技巧。”马杰说:“你先练。”朱天飞先一飞身,蹿上房去,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大家正往房上观看,忽然间从西房上长身而立,说:“我在这里。”众人往西房上一看,他忽然间一闪身,踪迹不见了。众人正不知道他从哪里下来,忽然从东房上跳下来,说:“会总爷,朱天飞在这里呢。”众人都喝彩。只见侯化泰说:“我能上那旗杆顶上去给众位看看。”说完,转身出来,在那旗杆之下飞身上去,盘着旗杆上去像飞一样。到了上面,站在旗杆顶上说:“呔!你们众位有能往我这里来的吗?”众多八卦教兵没有不喝彩的。侯化泰跳下来,到马杰面前一站。马杰说:“好,带二人到宝仁殿居住,赏他二人全席一桌。下去吧,听我的指示。”
朱天飞二人被人带到西院,北房有五间,东西各有配房三间。二人进上房一看,靠北墙有一个花梨翘头案,案上摆着四盆盆景,东边有一个官窑的果盘,中间有一个水晶鱼缸。案前有一张八仙桌,是花梨边框、墨玉心,两边各有太师椅子。墙上挂着一个挑山,画的是大富贵花,笔力精神很足。两边挂着对联,写的是:“好酒吃得微醉后,名花看待半开时。”
二人坐下,有伺候的人送上茶来,二人喝茶。朱天飞见左右没有人,说:“贤弟,我久仰马杰是沧州双侠,他归天地会已经很多年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心地。今天见你我二人来投,他口中说很好,我见他二目乱转,心里一定有想法,你我必须要留神,不能大意。”侯化泰说:“知道了。”二人正说之间,只见伺候的人送上酒席来,二人对坐吃酒。晚饭吃完,二人安歇,在东里间屋内睡觉。朱天飞说:“兄弟别睡,要是把侯头睡丢了可就坏啦!”侯化泰说:“我知道,你也小心你那朱头吧。”二人都有几分醉意,侯化泰总是不敢放心睡。这二人正担忧怀疑的时候,忽然听到谯楼已经报过二鼓,外面巡锣走哨的人,声音一片。书中且说那红胡子马杰,他退入后帐,把徒弟燕子风飞腿金元志、乐九州神行魏定芳叫到面前,说:“徒弟,我带你们二人来投天地会,是为了探听它的机密大事,并不是真心实意要归天地会。我今天有一件为难的事,你我爷们商议商议。今天来了两个投降的人,要归天地会。此二人的武艺,比你我师徒强胜百倍,如果叫这伙人得了势,就是咱们的对头。依我的意见,我趁今晚没有人,把他二人杀死。”金元志说:“我去!”魏定芳说:“且慢。我想钻云神鹞朱天飞,他久在绿林,杀贪官,斩恶霸,翦恶安良,救的是孝子贤孙,杀的是贪官恶霸。他二人此来,一定是被大清营中的人所请,来到峨嵋山,前来假装投降行刺。”马杰一想:“大清营中没有人认识这人,如果是你顾大叔在王爷营,我倒猜他二人是来假装投降。如今也许这二人身犯大罪,没有地方躲避,来到此处避难。我要是引他二人一见八路都会总,就坏了事啦。”魏定芳说:“要是杀了他二人,咱们该怎么回禀八路都会总呢?”马杰说:“那倒无妨,我有主意回他话。你二人跟我来。”
马杰带了金背刀,两个徒弟也各带兵器,三人出了上房,到院中飞身上房,蹿房越脊,像走平地一样。到了西跨院宝仁殿,三人听里面二人睡熟了,慢慢用手指沾唾沫,把窗纸洇破了一个小窟窿。马杰一看,二人睡着了,自己拉着金背刀来到房门,把门拨开。他才到外间屋内,听见屋里侯化泰说:“好王八蛋!你胆子不小,你来吧!”吓得马杰蹲在桌儿底下,一句话也不敢说。又听见侯化泰说:“这个耗子多大胆子,要上来!”马杰知道不是说他,自己又定了定神,才拉刀出来,一掀帘子,才要进东里间屋内去,只听侯化泰又说:“好一个混帐王八羔子!你要害我,我先结果你的性命就是了。”吓得马杰往后一退,暗藏在外间屋中。又听侯化泰那里说:“你这个东西好大个,这是你该死,我打死你吧。”拿着一支镖,照定墙上“叭”的一声。朱天飞问说:“你打什么?”侯化泰说:“蝎子被我打死了。幸亏我醒着,我要是睡了还被他害了。”二人说着话又睡了。
外面天有三鼓的时候,马杰又等了有两刻钟,听见屋内人睡着了,他才起来,到帘子这里。才要掀帘子,忽然看见侯化泰一翻身坐起来,说:“好厉害!朱大哥,快起来!我方才做了一个梦,吓得我战战兢兢。我梦见有一个红胡子老头儿,手拿金背刀要杀我,可吓死我了!”朱天飞说:“你我二人既然入山来,就不怕死,咱们是英雄,为朋友而死,只要死得有名,我就佩服。”马杰一听这二人说的话,一掀帘子进去,说:“二位老侠义还没睡觉?我特来谈谈心。”朱天飞、侯化泰二人连忙过去行礼。马杰一伸手拉住,说:“且慢!我今天来是和二位谈肺腑之言。”朱天飞说:“愿意听您详细说。”马杰说:“二位明公是当时的人物,为什么轻身来投天地会?难道不被智者笑话吗?”侯化泰说:“老会总是北五省的豪杰,还来归天地会;我二人也是被事情所困扰,不能不来。”马杰说:“我送给二位路费,二位请回怎么样?这天地会哪里是久远的道路?我可是好意,我把实言告诉二位,我不是图天地会的功名富贵,是为了在这里卧底。外面还有我两个徒弟。你二人也进来。”魏定芳、金元志二人进来,给朱爷二人见礼。朱天飞说:“你真是英雄,我二人也说实话吧。我二人是被朋友所请,来归天地会,探顾焕章生死的下落。今天你我也不必相瞒。那位请我们的人是王天宠。”才说到这里,马杰说:“我人在天地会,心在大清国,我是尽给大清营探机密。”话还没说完,外面有人大声喝道:“三个奸细哪里走!八路都会总吴恩在此!”吓得三人面如土色。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会怎么样,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会仙台双侠见吴恩钻云鹞施展惊人艺
红胡子马杰正与朱天飞、侯化泰三人谈心,忽听外面一声高喊:“呔!好你三个大胆贼人,吃着天地会的饭食,喝着天地会的饮水,竟私通外敌!八路都会总在此!”三人抬眼望去,进来的是管粮会总杨永太。此人本是当世豪杰,此刻正暗中探查天地会八卦教的机密,早有里应外合、共破天地会捉拿吴恩的打算。今夜他夜探五云观,正是为了查访朱天飞、侯化泰二人的来意,不料听见三人谈心时说出了真实身份,便故意出声吓唬:“你们三人好大胆子,我在外面可听了多时了!”马杰闻言正要抽刀,杨永太连忙摆手:“我也是同道中人,听三位相谈才故意试探罢了。”马杰问:“杨永太,你认识这二位吗?”杨永太点头:“怎会不认识?这位是钻云神鹞朱天飞,那位是追风仙猿侯化泰。”朱天飞随即摸出王天宠所赠的金镖递过去,杨永太接过一看,当即了然:“这是王义士的金镖,我全明白了。二位既有马杰会总照应,我便先行告辞,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定当万死不辞!”马杰点头示意,海底蛟杨永太这才转身离去。
朱天飞转向马杰追问:“贤弟,方才说到吴恩那边,我那顾焕章兄长究竟生死如何?”马杰长叹一声,细细道来:“那日他探查南山口时,被二都会总吴德擒住,送到青莲岛交由武勇王都会总叶守清处置。我设法从青莲岛将他要回,让他脱下衣物,寻来一名死囚犯穿上他的衣服,又在囚犯脸上划了数刀,这才派人用木板三钉将其钉在接天岭上示众,暗地里却送顾焕章从西山幽僻小路逃出生天,叮嘱他速回大清营报信,以便里应外合攻破峨嵋山。可如今多日过去毫无音讯,其中定有变故。”朱天飞猜测:“或许他已看破红尘,出家修行去了也未可知。”侯化泰感慨:“人生在世能如顾焕章般官至侯爵、名满天下,也算不虚此生了。”马杰却另有担忧:“我只怕他是归山了。他曾提起下山时师傅赐下赶棒与短把刀,还嘱咐道:‘此二物在便可行走江湖,若有损毁便需即刻归山,否则必有大祸。’当时我只当他说笑,送他至西山口外后,至今仍在等他回信。今日得见二位,才知其中还有这许多缘由。”三人又叙谈片刻,马杰便让二人安歇。
次日清晨,侯化泰二人到客厅与马杰见礼,马杰道:“今日我便送二位上山朝见八路都会总。”三人用完早饭,备好马匹——朱天飞、侯化泰各骑一匹,马杰则骑着自己的玉顶黄膘驹,带着亲随护送二人前行。行至五里开外,正北处一座高山矗立,山下便是关城。三人入城后见城中竟是座大市镇,南北大街两旁店铺林立,往来行人皆为天地会教众。山根下左右各有五十间官房,里面驻扎着无数教兵,由两位头目统领。正会总盖天彪是关西人氏,天生神力,使一条浑铁点钢枪,有万夫不当之勇,作为吴恩的心腹,被派来镇守这山下关城。听闻马杰到来,盖天彪即刻带人前来迎接,马杰挥手示意继续上山。山路盘道平坦,两侧修有护墙,墙外栽满各类树木。三匹马并行至山顶,只见东西方向横亘着一道三丈高的大墙,中间城门上插着两杆白缎绣金龙大旗,门楣上挂着一块泥金匾额,上书“天府之国”四个大字,城内有五百护城兵丁严密把守。马杰带二人入城后往东而行,路北有五间回事处厅房,正北方向楼台殿阁鳞次栉比。马杰下马后,回事处头目穆化荣上前接见,马杰吩咐:“速去禀报八路都会总,就说我带了两位投降的贤士朱天飞、侯化泰求见。”穆化荣入内禀报,不久后带着一名令官出来传旨:“八路都会总令,传你三人至会仙台觐见!”
马杰等三人随令官穿过正北宫门,只见前方一座大殿矗立,两旁是十间朝房,往东有一屏门。四人进了屏门,令官在前引路,马杰三人紧随其后。行不多时向北转弯,眼前突现一片楼台,正面便是方圆二里的会仙台。台下东西两侧各有朝房,还有两座井亭。马杰趁机低声告诉朱天飞二人:“西边井亭下是真井,东边井亭下有地道直通五云观我居住的屋子,你二人切记。”正说着,台上已有人喊道:“一字并肩王马杰,带二位贤士上台参见!”马杰应了声“遵令”,便带二人登上会仙台,但见台上九间九龙厅金碧辉煌,四周环绕着汉白玉栏杆。厅内龙书案后,八路都会总端坐中央——他头戴莲花道冠,身披鹅黄缎子道袍,上面绣着干三连、坤六断等八卦图案,中间是太极图;背后斜插阴阳八卦幡,肋下佩着太阿剑,绿鱼皮剑鞘配着黄绒穗头,金吞口与黄绒挽手更显华贵;面如银盆,四方脸庞,双眉带煞,二目放光,一部银髯根根分明,宛如太白金星下凡,又似大罗金仙临世。马杰参拜完毕,吴恩连忙道:“好贤弟,不必多礼,旁边落座便是。”马杰在东边椅子坐下,见西边坐着二都会总吴德,东下首依次是七星道人吴国瑞、万法真人吴国兴等,西下首则是云南八猛与金氏三杰,台下更有五百削刀手威风凛凛地侍立两侧。
朱天飞、侯化泰上前行礼:“八路都会总在上,朱天飞、侯化泰有礼!”吴恩打量二人,问道:“你二人是何方人氏?受何人举荐来投?”朱天飞答:“我乃江苏上海县人朱天飞,绰号钻云神鹞,此前以保镖为业。”侯化泰接话:“我是山东东昌府人侯化泰,绰号追风仙猿,本在绿林闯荡,因杀了东昌府知府蔡绍荣才避祸江湖,久仰都会总仁义,特来投奔。”吴恩颔首:“你二人且将平生武艺演练一番与我看。”朱天飞当即打了几路拳法,侯化泰也施展了飞檐走壁的绝技。吴恩看罢心中欢喜,却突然话锋一转:“你二人武艺虽好,却是受何人派遣来此卧底,想替顾焕章报仇,对不对?”朱天飞不慌不忙地回道:“都会总言重了,我二人岂敢有此祸心?实是走投无路如旱地之鱼,只求在此得一勺活命之水,不想反入罗网。若都会总疑心难消,便请杀了我二人,我二人绝不怨恨,只恨自己有眼无珠,错把明珠当鱼目。”吴恩见二人言辞恳切,料想确是真心,连忙笑道:“二位老英雄莫要误会,方才不过是玩笑话罢了。我封你二人为镇殿会总,此后好生当差。”朱天飞、侯化泰谢恩后,吴恩又赏了一桌全席,二人这才随马杰来到东配房。马杰道:“二位在此安顿,我便先回了。”二人送走马杰,刚进屋便有四人抬着酒席进来:“我们是伺候镇殿会总的。”此后二人每日都有酒席供应,夜里却丝毫不敢懈怠,时刻留意周遭动静。
这日,吴恩在会仙台召集众人,待众王爷与真人到齐,朱天飞、侯化泰也在其中。只听吴恩说道:“我待逍遥自在太平王麻成荣恩重如山,派他率任山、杨平、姚兴等四十员上将扫北,欲取河南、山东等地,不想他竟叛反私通大清营,献出生死白牌诈开汝宁府。任山昨日带败兵逃回,说穆将军不日便将大兵压境。今日请众位前来商议,哪位有破敌良策,还请直言。”话音未落,瘟道人叶守敬便站出来:“八路都会总不必忧心,我已带来本队人马,布下一座阵式,只需七星道人吴国瑞等六人相助,再调三千兵马,便能让大清营有来无回——若来三千兵,我便生擒三千,一个也休想逃脱!”吴恩大喜:“贤弟有此妙策,破敌易如反掌,真是奇功一件!这令箭便交与你,任凭调遣。”叶守敬接令谢过,众人这才散去。
次日,吴恩带众人下山阅兵,直至第三日才回山。朱天飞与侯化泰在屋中秘密商议:“贤弟,我二人来此多日,至今一事无成。此番冒险进山所为何事?依我之见,今夜吴恩住在会仙台,台下虽有兵丁巡察,台上却无太多防备,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刺杀他难度太大,不如去盗他的阴阳八卦幡或太阿剑。”侯化泰点头:“兄长去盗宝,我在外巡风。得手后你跳下台去,在井亭等我,咱们一同从五云观的地道逃走。”朱天飞沉声道:“也罢,我这便为朋友放手一搏,生死就在今夜。”侯化泰安慰道:“兄长放心,吉人自有天相。”
二人商议已定,吃过晚饭便收拾停当。朱天飞在前,侯化泰在后,悄然蹿上会仙台,见厅内灯烛通明。侯化泰攀上房檐暗中观察,只见朱天飞轻掀门帘进入外间,又慢慢探向东里间,见空无一人,便转向西里间——靠北墙处有一张大案,上面铺着黄云缎坐褥,吴恩正端坐其上,背后斜插阴阳八卦幡,肋下佩着太阿剑,双目微闭似在养神。朱天飞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绕到吴恩身后,先掏出小夹剪将八卦幡上的金铃铛一一捏扁,以防惊动对方,随后才伸手去抽幡。不料刚将阴阳八卦幡抽出,吴恩猛然惊醒,反手拔出太阿剑向后劈来,只听“嗑嚓”一声巨响,红光骤然迸溅,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第十八回 二老智出峨嵋山群雄聚会四方镇
朱天飞刚要抽出八卦幡,只见吴恩猛地一拉宝剑,往后一剁,那朱天飞早把阴阳八卦幡夺到手中,飞身冲出屋来。此时红光迸冒、鲜血直流,原来是侯化泰被吴恩拔剑的动作吓了一跳,从房顶上摔了下来,把脑袋撞破了,他吓了一跳,翻身跳下会仙台,竟然自顾自地逃走了。侯化泰跳在东边井亭子里面,朱天飞也随即赶来,二人便一起顺着地道往五云观逃去。吴恩这一剑没有砍着人,他跳下会仙台,回手一摸,发现阴阳八卦幡不见了,连忙追出去,各处搜寻,却根本不见有人,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说:“鸣锣!传我的号令,有奸细盗了我的阴阳八卦幡,还前来行刺。快派人各处搜查!”这命令一下,那峨嵋山上下顿时乱作一团,各处灯火齐明,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朱天飞、侯化泰二人顺着地道来到五云观,从夹壁墙里面出来。马杰见了便问:“二位得到了什么?”朱天飞说:“是阴阳八卦幡。”马杰赶紧说:“二位请快走吧,我也不敢留二位在这里住了。”朱天飞说:“那我就告辞了。”二人刚要走,就听见山上号令锣声传了下来,侯化泰二人便连忙逃走。刚到兴会庄,就看见前面有一支人马拦住去路,灯笼火把照得如同白昼。为首的大将是小常万杨平,他问道:“你两个人往哪里去?”朱天飞、侯化泰回答说:“我们二人是奉八路都会总的命令,前来捉拿刺客。不知会总可曾见到没有?”杨平说:“并未见有人过去。二位还是回去找吧。”朱天飞说:“那我们就往前去追吧。”杨平说:“二位请便吧。”侯化泰二人过了兴会庄,看见眼前灯笼火把通明,有三千天地会兵丁列队。朱天飞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海底蛟杨永太,杨永太一见二位,便问:“朱会总往哪里去?”朱天飞说:“我们二人是去追盗阴阳八卦幡的贼。”杨永太心中暗自高兴,知道事情成功了,便带兵送二人到接天岭。吴铎、吴峰二人问道:“往哪里去?”杨永太说:“追刺客。把人马留在这里,我三人追下山去。”
三人出了接天岭,绕道来到三岔山,见到了王天宠,把阴阳八卦幡交给他。王天宠连忙接过来放下,给三人道谢,又问顾焕章的生死情况如何,朱天飞把马杰说的话又叙述了一遍,王天宠这才放下心来。杨永太说:“我送二位出来,也不能再回去了。”王天宠说:“那就请你老人家替我照应聚泉山去吧。”杨永太说:“好,我就此告别。你们三人到大清营报功吧。”三人送走杨永太,王天宠等人回到大客厅坐下,王天宠说:“这件功劳,你二位老英雄谁去报功呢?”朱天飞摇了摇头说:“我是不能作官的。”侯化泰也说:“我也是不能作官的。王义士,你去报功吧。”王天宠说:“我要是想作官,早就作官了。”杨永安说:“你们三位都不愿出仕,把这一件奇功送给张广太倒也好。”王天宠说:“就这么办,我还把你二位送到独龙口去。”朱天飞、侯化泰说:“也好。”三人在这里吃了早饭,一同起身,路上无话。
这日,到了西海岸独龙口张广太的衙门,三人让人进去通禀,不多时,张广太、姜玉、神力将高杰三人迎接出来。一见三人,连忙行礼,说:“王义士、二位兄台,今日一同回来,必定有好消息。你们三人请里面坐吧。”姜玉给他舅舅行礼,又见过侯化泰和王天宠,一同进到里面,到书房坐下。朱天飞说:“张大人,我三人送你一件功劳:我们把吴恩的阴阳八卦幡盗来了,只是我们三人都不能作官。”张广太说:“明白了,我有一个主意,要提拔一个人,还须王义士送到大清营去。”朱天飞问:“是何人呢?”张广太说:“就是姜玉。我早就有心提拔他,只是没有机会,今日借仗二位,就把这件功劳送给他吧。”朱天飞说:“也好。姜玉过来,谢谢众位。”那姜玉便给众人请安。王天宠说:“不用谢,我把你送到大清营去。”高杰说:“我也跟你们去吧。”张广太说:“你要去也好,明日我就办一角告奋勇的文书,你就跟他四位一起走吧。”于是吩咐厨下备酒,给王天宠、侯化泰、朱天飞三人接风,也给高杰送行。大家开怀畅饮,一直吃到月上花梢,方才安歇。
次日天明,张广太给众人送行,又忙了一早晨。朱天飞、侯化泰也要同王天宠去逛一趟。他们五位英雄各骑一匹坐骑,姜玉带着随行的衣包、被套,高杰带着他的浑铁点钢枪,从西海岸起身。在路上晓行夜住,饥餐渴饮,不止一日。那日到了四方镇,听人说这里有两位教习,是这四方镇左右十八村的团练,一名叫通臂袁兴,一名叫铁掌猴袁霸,浑身都是武艺,还说要打尽天下的英雄,以此来彰显他二人的本领。王天宠说:“天不早了,咱们就在这里住下,明日看热闹。”侯化泰说:“我去打店。”抬头一看,路东有座“春运老店,安寓客商,仕宦行台客栈”。走到门前,看见里面有一个大陀头和尚,披散着发髻,用一道金箍拢住;身穿蓝布僧衣,打着裹腿,赤着脚;颈项上挂着十八颗人骷髅骨的素珠,那素珠是用好钢打造的,当中穿着一条鹿筋绳;肩上挑着铁扁担,前面挂着一口大钟,后面坠着一块大石头;面如紫酱,紫中透亮,两道英雄眉,斜飞入鬓,一双虎目圆睁,压耳两撮黑毫,海下没有胡须,四方口,三山得配,准头丰隆。侯化泰看罢,便说:“呔!老密春个万坨岔窑在哪里?”伸手就把那和尚给抓住了。那个和尚口中说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说的话我不懂。”侯化泰一听,微微一笑,说:“你不要装傻,我看你的行迹肯定不一般!”
书中交待,那侯化泰是久闯江湖之人,他看这个和尚五官相貌,二目神光充足,就知道是个绿林英雄。他这才说“老密春个万坨岔窑在哪里”,这是江湖黑话,意思是问和尚在哪里住。那和尚故作不知,侯化泰就伸手把那口钟夺过来,往地下一摔。那和尚哈哈大笑,说:“好!你把这个给我摔了,我明日再挑一个一百六十斤的来。”侯化泰问:“你庙在哪里?”和尚说:“就在这四方镇西北的小铁善寺。你贵姓?”侯化泰说:“我姓侯,名化泰,山东人。”和尚说:“好,我明日在庙中等候,咱们细谈谈。”和尚把地下那口钟拾起来,竟然自顾自地走了。侯化泰叫店中的小伙计:“给我三间上房。”不多时,王天宠同来一位,身高九尺,面如白纸,长着丧门眉、吊客眼;穿着青褂、靴子;五长的身材,一表非俗,和高杰、姜玉、朱天飞等人说笑着来到店门口。王天宠说:“侯兄,我给你引见一个朋友。”用手指定那人,说:“这是我拜弟张大虎,绰号人称笑面无常。”侯化泰说:“久仰!这位兄台是从哪里来呀!”张大虎说:“我是从常芝山兵船上来的。听说我兄长王天宠请能人盗了阴阳八卦幡,我就把兵船之事托付给张广太照应,追了下来。方才听说侯兄来打店,你我就在店中一叙吧。”小二过来,把众人的马接过去,说:“老爷们住东北那三间北房,是干净的,我方才收拾好了。”那边把马系上,带着朱天飞等六人来到东北这三间房中,送过洗脸水来,又献上茶来。
只听外面有人说:“王义士,久违!久违!”王天宠一看,喜出望外,正是马成龙和马梦太、李庆龙三位爷在屋中。王天宠连忙行礼,给众人引见。彼此见礼完毕,王天宠问:“马大人,你们三位是从哪里来的?”山东马说:“我奉穆将军之令调我到河南,攻取了汝宁府,扫灭了三山。如今奉旨穆将军和神力王合兵一处,攻打峨嵋山,捉拿吴恩,我是讨令单行。王义士,你是从哪里来?”王天宠就把自离大清营以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要往大清营见老王爷献阴阳八卦幡的缘故,又提说朱、侯二位盗幡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马成龙说:“朱兄,你我自平安庄一别,没想到在此地相逢,真是应了古人那句话:‘人生何地不相逢。’”朱天飞说:“我也未想到在此地相见。”张大虎过来说:“马大人,你老好!我还时常想念呢。”姜玉也过来见礼。马成龙都一一见过,说:“你我一同前往老王爷大营之内吧。”王天宠说:“甚好,我们明日一同前往。”大家正谈在得意之处,听得外面一阵大乱。只听外面有声音洪亮的人说话,说:“小子们,进去打店,把房全给收拾干净,把住店的人都给我逐出店外!”不停地连声大嚷。从外面进来了两辆二套车,停在南屋里,又进来了四匹马,骑马的都是长随打扮。从车上下来一人,身高九尺开外,面如黑灰,四方口,两道重眉,一双阔目,白如粉锭,黑似点漆,光华烁烁,夺人二目;身穿蓝绉绸长衫,内衬蓝绸子中衣,足下穿着青缎子薄底快靴;有二十多岁,生得虎背熊腰。后边有两个家人,扛着一条铁棍,有茶盅口那么粗细,立在南房门外。马成龙看见这伙人甚是雄壮,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这伙人。书中交待,这个人乃是云南楚雄府正北小竹子山的正印会总罗文庆、绰号人称坐山雕的二儿子,名叫罗如虎。此人膂力过人,性情粗鲁,天生一身神力,就是太浑。今日是从昭通府探亲回来,路过四方镇,听说这里有通臂猿袁兴、铁掌猴袁霸在这里立擂台,他就不走了,叫家人打店,自己要看看热闹,瞧瞧是怎样的英雄,所以今日便在此处。
马成龙等几位正说闲话,听见这人进来,王天宠说:“这是一位英雄,可惜就是太粗鲁些。”马梦太、马成龙、李庆龙这三人便告辞,回到西边上房屋中。方才坐下,只见外面店中小伙计进来说:“马大爷,我们店东人要见您。”马成龙说:“你们店东人姓什么?是哪里的人?要见我有什么事?”小伙计说:“我并不知道是什么事。我们店东人姓李,名万青,是位秀才公。因为自己不愿作官,所以无心读书,自己开了这一座店。”马成龙说:“请进来吧。”只见从外面进来那个人,又将生出一番是非。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李万青目识豪杰马成龙旅店结亲
马成龙见从外面进来一位年过半百的男子,身高七尺,面如古月,生得四方脸,两道黑眉毛,一双俊目黑白分明,土星丰满,四方口配着漆黑透亮的胡须。他身穿蓝绸子衣衫,内搭蓝绸子裤褂,套着驼色宁绸套裤,足下是灰摹本缎的镶鞋,手中摇着折扇,满面笑容地走进来,说道:“马大人,我久仰您的大名,今日有幸相会,真乃是三生有幸!”马成龙等三人连忙站起身来,迎接对方落座。
这位店东李万青为什么来拜访马成龙呢?原来他见这三个人进店的时候,品貌不同寻常,又仔细询问跟随的人,才知道这位是面对大敌永远没有畏惧神色、勇冠三军的马成龙马大人,同来的还有病二郎李庆龙、瘦马马梦太,他们是穆将军的前锋,要上峨嵋山去。李万青听说了这些情况,心中想:“原来是马大人。我常常听人传说,此人在兴顺镖店救过圣驾,在苏州城用智谋击退三路大兵,大战襄阳城的时候,独自击退贼兵,威名远扬。我今天要会会这个人。”于是连忙叫小二到上房通知一声,说:“我们本店店东要给众位请安。”那李万青跟着小二来到里面,一见到马成龙,连忙施礼,说:“久仰大人的名声,今天有幸相会,真乃是三生有幸啊!特地前来请安。”马成龙听了之后,心中明白:想必对方认得自己,“一定是有人走漏了消息,知道了我的本来面目,我也不必隐瞒了。”他说:“店东请坐,还没有请教您贵姓尊名。”李万青说:“我姓李,名万青,如今知道三位大人到来,有失远迎!”马成龙说:“岂敢,岂敢!”李万青问道:“马大人原籍是哪里?府上都有什么人?跟前有几位世兄?”马成龙说:“我是山东登州府文登县的人,家中并没有其他人,我还没有成亲,哪里会有儿子呢?”李万青说:“马大人贵庚?”马成龙说:“我今年三十六岁。”正说着,白少将军进来了,说:“马大哥,你们三位要用什么饭呢?”李万青连忙让座,白少将军说:“这位姓什么?”马成龙笑嘻嘻地说:“白贤弟,你我在一起吃吧。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这位是这家店的店东主人李先生,这是白少将军,你们二位可以好好交谈。”李万青说:“大将军到来,我这里有礼了!”白少将军说:“先生何必太谦虚,你我一见如故。”五人落座吃茶。
过了一会儿,小二进来擦抹桌案,摆上干鲜果品和各样菜蔬。李万青说:“我稍微准备了一些粗劣的酒食,请求大人赏脸。”马成龙说:“既然是阁下费心,我们就吃,不要作假。”那李万青举杯敬酒,酒过三巡,他心中想:“这位马大人倒是很豪爽,不知道他腹中才学如何,我试试他。”想完说:“马大人有高才,我一向知晓。今天相逢,是万千中的幸运。”马成龙说:“我粗略知晓一些文墨,在军营里面也用不上。”李万青说:“我们今天吃酒的,都是文雅之人。我有一幅对联,请求众位给对上下联。上联是:‘因荷而得藕。’”马成龙说:“这容易,我给对上‘有杏不须梅’,行不行?”李万青说:“好一个‘有杏不须梅’!我还有一幅对联,请求大人指示。”说:“二艇并行,速不如帆快。”马成龙说:“好,这是双关语。‘速’作为是《三国志》上的鲁肃;‘帆快’是为樊哙,这个人乃是奇才啊。我是粗通文墨的人,我胡说一个,不一定对不对。”白胜祖说:“兄长,你说吧,何必太谦虚。”马成龙说:“我对一个是‘八音同唱,笛清胜似箫合’。”李万青说:“好!‘笛清’作‘狄青’用,‘箫合’作‘箫何’用。马大人高才,我真佩服!”马成龙说:“李先生真是过于抬爱,这只是粗野之谈。”李万青说:“还有一个对子,是‘小人言谎,行红就绿,换面要充君子。’”马成龙说:“这个容易。我说一个,你别笑话我。”李万青说:“大人请讲。”马成龙说:“丈夫说话,如白染,改口不是英雄。”白胜祖、李庆龙、马梦太、李万青四人齐说:“好!”马成龙说:“我有一个粗俗的对联,也请求李先生给评一评。”李万青说:“大人请讲。”马成龙说:“笋竹无心,爆竹偏从心上起。”李万青说:“好,清雅得很!我也胡乱接续,是‘诸花畏火,灯花却向火中生’。”马成龙说:“好!你我不必说了,大家吃饭吧,也该歇息歇息了。”众人都说“是”。
吃完晚饭,李万青请马梦太、白胜祖、李庆龙三人,到他的柜房去坐,说有事相求。这三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由,随同他来到西配房落座,小二献上茶来。李万青说:“我有一个小女儿,今年二十八岁,还没有许配人家。想恳请三位作媒,我情愿把小女儿给马大人为妻。不知三位意下如何?”白胜祖说:“这件事我去给你说,行不行两可。”李万青说:“也好,就请求你们三位了!”白少将军说:“我去说,你们三人等候,我马上就来。”那白胜祖立刻出去,不多时回来说:“李老先生,不成。我马大哥说啦,他说正在从军南征,妖人还没有消灭,军队还没有休息,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身为武夫,一身许国,不敢定亲。”李万青说:“马大人说的很对,无奈人生在世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安家立业,是为了继世敦伦。我也不是叫他现在就搬娶过门,无非是留下定礼就是了。”
白胜祖说:“我去说说,看怎么样。”站起身来,到了那屋中,说:“马大哥,你别坚持啦,我来劝你,这件事你应允了吧。”马成龙说:“贤弟,你说的也是。我要是定下亲事,等到哪年哪月才能搬娶过门呢?”马梦太说:“战胜回都城的时候,再办喜事也不晚啊。”马成龙是个爽快人,说:“贤弟,你就定去吧,我听你一句话。”马梦太就写了年庚给他,送到西房中。李万青也就写了年庚对换了。马成龙拜了岳父老泰山,李万青谢了三人。
王天宠这屋中,正同朱天飞、侯化泰、张大虎、高杰、姜玉这六个人在一起吃酒,忽然听见外面叩打店门说:“呔!开门来,今天住店的,全给我赶出去,我一个人包了这座店,不叫别人住!”王天宠听见外面这话,不由一阵冷笑,说:“好鼠辈,怎么敢这样无礼!你看看这店中住的是什么人?”正在生气的时候,只见小二送菜进来,王天宠问道:“外边这个打店的人,是做什么的?”小二说:“你老人家别生气,这个人是我们此处地面千总的兄弟,名叫李奎武,依仗他兄长,他无所不为,在外面招摇撞骗。今天看见我们这座店住的人多,他就前来说打公馆,遇兵差,说穆将军不久必定到来。我们送他一两二两的,他自己就走了,就不会在此打搅。”
没等说完,不想那南屋中住着一个人,这个人名叫罗如虎,恼了说:“好一个不要脸的鼠辈!爷爷我来拿你!”跳到院中。王天宠说:“好俊一条英雄,真乃是奇男子!”这罗如虎本是粗人,过去要抓李奎武,李奎武身体灵便,往后一闪躲开,他一抬腿照定那罗如虎就是一脚。罗如虎往后一仰,他趁势一跟步,只听“噗通”、“哎哟”一声,倒在地上。那李奎武跳过去,挥拳就打。王天宠说:“好一个无知的匹夫,休要欺压人,我来也!”那王天宠本是行侠作义之人,到处专打路上的不平事,所以今天蹿到外面,一看那李奎武正挥拳要打罗如虎,被王天宠一脚,踢倒在地,说:“呔!好一个无知的匹夫,你有多大能耐,敢来和我这店中人打架?”那李奎武起来,又扑向王天宠来要打,被王天宠用手一晃,又踢了一个跟头,说:“匹夫,休要逞能!”那李奎武说:“你是什么人?可留下名姓。”王天宠鼓掌大笑,说:“我姓王,名勇,字天宠,绰号人称小白龙。我把你这瞎眼的奴才,你可知道了?”李奎武一听,吓得分不清东西南北,站起来就跑。
那罗如虎说:“这位王大叔,你老人家是我救命的恩人,我这里有礼了!”那王天宠问了他的名姓,把他带到屋中,给众人见见。大家都知道他是个粗人,说:“罗如虎,我给你介绍几个人。这位姓侯,是你侯大爷。”罗如虎一瞧,侯化泰身躯矮小,又是个秃子,他说:“不行,这个是我孙子。”王天宠说:“胡说!”罗如虎说:“你老人家别生气,我二人比比,谁的身量高谁是大爷。”王天宠说:“不论身量,见见你朱大爷。”那朱天飞说:“我站在桌儿上和他比比,看是我二人谁高?”罗如虎说:“这是朱大爷,不用比了。”连众人都给他介绍介绍。那罗如虎一言不发,回自己屋中去了。高杰说:“侯秃子,你这个人是走背运呢,连这个姓罗的来,都是瞧不起你。”侯化泰说:“高大老爷,别耍笑了。你是走鸿运的人,我也知道,这年月不论年岁、武艺,只要身材大就占便宜。骆驼那个够多大,你看真能驮!”侯化泰这几句话,说的那高杰默默无言,愣了半晌,他说:“侯化泰,你也不用说论能耐啦、论年岁啦,我看你有多大的能耐,敢这样说狂言,藐视英雄?来,咱们两个比试比试,你敢来么?”那侯化泰说:“高杰,你别不知时务!别说你,就是那峨嵋山妖道吴恩,就像铁壁铜墙、天罗地网一样,我出入就像没有人的地方一样,何况是你!”那高杰就要与他比试较量。朱天飞说:“你们二人不可!侯贤弟,我看你太没有大量的才德。他年轻,你又跟张广太有交情,你和他要是变了脸色翻了脸,那就不好了。”王天宠说:“侯大哥,你老人家是做兄长的,总得有容人的度量。”
侯化泰被他二人说的闭口无言,一生气站起来,出了上房,叫:“小二,单给我找一间房。”小二领他到后院北上房一间,坐下自己想:“我何必与他们这些个人在此生气?”叫:“小二,单给我要酒。”小二点上了灯光,立刻去了,不多时,只见那小二手托着一个木头托盘送上来,往桌儿上一放。小二一看,说:“呀!不好了,我这菜全被人偷了去啦!”侯化泰一听这话,又惊又气。
第二十回 侯化泰又逢强中手顾焕章出世遇宾朋
追风仙猿侯化泰瞧见小伙计把饭送进来往桌上一放,结果里面啥都没有,酒啊菜啊都没了。小二就说:“大爷,这事儿可真奇怪。我从厨房端着托盘出来,上面有两碟菜、一壶酒、一双筷子,就这些东西。走到这屋里一看,全没了,肯定是闹鬼了。大爷您别着急,我这就去厨房再给您老人家要一份来。”侯化泰听了,气得脸色都变了,说:“我不吃了!我去找那个偷菜的家伙。”说完站起身,一下子就飞身跳到院子里,还说:“好你个饿鬼,我来跟你算算账!”他又跳到房顶上,说:“好贼,你偷我的饭吃,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二更天了,吓得小二赶紧说:“大爷,您快下来吧,我去给您找就是了。”侯化泰说:“你别管,我非得追着他跑不可!”正说着呢,后面“叭”的一声,有个东西正好打在侯化泰的头上。侯化泰毫无防备,回头一看,连个人影都没有。他心里一想,说:“这肯定不是人,肯定是闹鬼。要是人的话,就凭我这本事,绝不可能看不到他。”想完往四周看了看,一个人影都不见。天又黑,他说:“这可不好,肯定有鬼。”后面又“叭”的一下,又打在头顶上。侯化泰一回头,还是没看见人,说:“这可不好,这是什么东西啊,老打我脑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好小子,这还得了!太不像话了!”他跳到院子里,又被打了一下。侯化泰被打得心里着急,嘴里不停地骂。
折腾了差不多半夜,连店里打更的人都起来了,说:“您老人家别再闹啦,等天亮了再找吧。”侯化泰不听,又找了半夜,还是啥都没有。他自己琢磨:“对了,肯定是那个陀头和尚,他这是要报仇。我明白了,我去找他去,他在小铁善寺,我去问问打更的人往哪边走。”问清楚后,他飞身出了店,顺着路往西走,出了村口,再往北一拐,走了大概半箭地那么远,就看见正北方有一座庙,特别高大。周围都是松树,还有一圈红墙,山门也很高大。侯化泰来到庙前一看,山门上有块匾,上面写着“铁善寺”。只见角门外有个火工道人正在扫街呢。侯化泰走过去问:“朋友,这庙中的和尚在庙里吗?”那火工道人说:“在庙里呢,刚起来。”侯化泰进了角门,就看到铁善寺的纪忠正拿着那十八颗人骷髅骨做的素珠,上面串着一条鹿筋绳,串在一起就成了一条鞭,耍起来那叫一个风雨不透。侯化泰连连叫好。和尚一看是追风仙猿侯化泰来了,赶紧收住了架势,问:“侯壮士,您来的可真早啊?”侯化泰说:“和尚,你可真不讲交情,昨晚上你打得我够呛!”纪忠说:“我压根没去那儿啊,我回来后自己练了两趟就睡了。你可别冤枉人啊!”侯化泰说:“不是你?我又没什么仇人,昨晚上也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打了我好几下,我就觉得这事肯定是你。我可不是说大话,我是山东东昌府二十里铺侯家寨的人,外号追风仙猿侯化泰。我在北五省也算是很有名的英雄了,除了我师兄朱天飞,没几个人是我的对手。昨晚上我就遇到一个比我厉害的,把我打得够戗,我一定得找到这个人。”纪忠说:“别啊,这人可能也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咱俩聊聊吧。”
两人在那儿吃起酒来,还吩咐人:“来,准备些素菜,大家痛痛快快喝一顿。”火工道人赶忙准备素菜,摆上酒菜,放好杯筷,两人相对而坐开始喝酒,还聊起了绿林里的人,哪个是英雄,哪个是豪杰,哪个出了名,哪个归隐了。两人聊得特别投机。纪忠问:“老兄这是要去哪儿啊?”侯化泰就把自己盗了妖人的阴阳八卦幡,要去王爷大营献幡,还想让姜玉当官这些事说了一遍。和尚说:“好啊,我这儿也是因为八卦教造反的事,我那庙在湖耳山后的大铁善寺,因为天地会中云南头勇士小霸王杨胜,这人手拿一条浑铁点钢枪,重六十四斤,特别勇猛。他和我是结拜兄弟,让我帮他造反,我也不好拒绝,只能躲在这儿化缘修庙。今天在这儿遇到你,也是缘分,咱俩有缘分啊。我以前在绿林里行侠仗义,后来觉得当贼的没几个能活到大寿的,所以就金盆洗手了。我跳出了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一尘不染,什么都不考虑了,扫地都不忍心伤害蝼蚁,爱惜飞蛾都用纱罩住灯。这才是我的想法,我怎么能和天地会八卦教那些人一起造反呢,那可是大逆不道的事啊。”侯化泰说:“好!我在江湖上闯荡了几十年,做的事都对得起天,都是帮人救人的心思。我是走到哪儿有缘分就在哪儿开心,随时安于现状。”纪忠说:“好一个‘随时安于现状’!我们出家人什么都不考虑了,就看看云和水,在江湖里逍遥自在,袖里藏着乾坤,壶里装着日月,虽然待在冷清的地方,但是心里快乐,吃粗茶淡饭,在尘世之外逍遥,不在乎荣辱,也不担心灾祸。这就是我这辈子的志向。”侯化泰说:“你现在都成了道学先生了。我不喝了,要走了。”纪忠说:“你急什么呀?”侯化泰说:“还有同伴呢,怕他们走了。我一会儿再回来在这儿多住几天,我也想出家,和你一起修行。”纪忠说:“好,那我就不送了。”
侯化泰从铁善寺出来,正往前走着,就瞧见河沿那儿有个人跳下河去,嘴里还叹着气说:“苍天啊苍天!”侯化泰一看这人,二十多岁,穿着蓝布裤褂,淡黄脸,粗眉毛大眼睛。看完,就走过去说:“你先别跳河,为啥呀,跟我说说。”这人听见有人问,回头一看,见是个上年纪的秃老头,就说:“你要问我啊,我是四方镇的人,姓冯,叫长顺。因为我就自己一个人,干皮匠活儿,我平时喜欢练武。我们镇西边有个五圣祠,那儿有几个人在那练武玩,有蝎子尾杜昌、花尾巴狼范金、狼狈梅成、坐地虎黄孝,我们常在一起玩,踢腿练拳,我老赢不了他们。我就跟他们打赌,输了好多次了。今天我又要跟他们比武打赌,他们四个说:‘不赌酒了,赌钱吧。’我就把我的皮匠担子当了四吊钱跟他们赌。我本想个办法赢他们四吊钱,没想到反倒输了。我问他们四个是怎么练的,练拳脚还是练棍棒。那几个人说随我挑,让我出主意。我说:‘你们要是能把我打乐了,我就算输了;你们四个只要能把我打笑了,我就算输了。’那四人说:‘我有主意,你躺下吧,我们要是一个时辰打不笑你,就输给你四吊钱。’我一想,这次我准赢,就躺下让他们打。那四个人更有主意了,他们买了把笤帚,把我袜子脱了,用笤帚挠我脚心,我忍不住一笑,那四个人就把我那四吊钱拿走了。我回来越想越难受,虽说钱不多,可我也没办法再找四吊钱赎我的担子,也没处找钱。实在没办法了,才来这儿跳河。”侯化泰一听这话,说:“好,我知道了。你带我去,你就说我是你师傅,我帮你把那四吊钱赢回来。你看怎么样?”冯长顺答应了,就给他带路。
两人到了五圣祠。庙台阶上有四个人正在喝酒,正是杜昌、范金、梅成、黄孝,旁边还有几个做小生意的。侯化泰走上庙台阶,说:“四位,你们赢了我徒弟,我来领教领教你们!”那四人正喝着酒,抬头一看侯化泰这岁数,身体又不强壮,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侯化泰说:“你们四个人要是能把我打倒,我算输给你们十两银子;要是打不倒我,你们四个人输给我什么?”杜昌说:“我这儿有十吊钱,你要是赢了,我那钱就是你的。”侯化泰哪把这四个人当回事,说:“你们一起上!”杜昌说:“好!”跳过去就是一拳。侯化泰一闪身,一脚就把他踢下台阶了。梅成又冲过去,被侯化泰往台阶下一扔,摔在卖老豆腐的砂锅上,只听“哎哟”一声。冯长顺趁机跑上台阶,扛起那十吊钱,说:“师父,我走了!”侯化泰也带上十两银子,跳下台阶,回到店里,换了件衣服,戴上马莲破草帽,安了条假辫子,手拿全棕百将折扇,来到五圣祠小庙前。只见卖豆腐的正和梅成打架,说:“你就得赔我的锅!我这小买卖,一家人都指着我吃饭呢,也不知道今天怎么遇上你这冒失鬼!”梅成说:“都是那个秃子,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是个混账王八蛋!”卖豆腐的也骂梅成:“你这混账东西,就得赔我!”侯化泰笑嘻嘻地直乐,说:“好,你们打吧!”
就在这儿看热闹的时候,没想到后面有人一下子把他两只胳膊给分开了,还用了分筋错骨法。侯化泰一愣,说:“怪了,什么人?别开玩笑!”只见从后面过来一个人,身高八尺,脸像刃铁一样,四方脸,粗眉大眼,虎背熊腰,两只眼睛神光闪烁,黑白分明,土星丰满,四方嘴,留着整齐的胡须,漆黑透亮;穿着一件青绉绸长衫,里面衬着蓝绸子中衣,脚下白袜子,青双脸鞋;手里拿着烟荷包、烟袋,站在追风仙猿侯化泰面前,说:“侯化泰,你这家伙胆子不小!昨晚在店里,就你一个人咋咋呼呼的,这还得了!今天你又跑这儿来招摇,人家一个小生意人,你把人家锅给弄坏了。今天你敢还嘴,我就给你一巴掌!”侯化泰两只胳膊动不了,也没办法。这人正得意洋洋地说侯化泰呢,后面又有个人,也把他用分筋错骨法给分开了。真是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还有能人啊。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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