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这是王思能长大的地方,他人生的第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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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能想,要是十年来没有这些事,王力就不会总是心怀怨气,就能和和气气地和食客们打交道,靠自己也能把生意做得很好。不管怎样,什么父亲出轨、办户口不合作,不过是母亲信的谎言。母亲的意志是无孔不入的涓涓细流,不是他强硬地放块石头就能堵住的。王思能一秒也待不下去,起身出屋了。
母亲问,“你干嘛去?”
“出去转转。”,王思能小快步走出院门,可还是被母亲的话追上,“你看,这孩子从小好奇心强,肯定特适合去国外生活。”
他在村里转了很久。这地方有点小风景。绿蒙蒙的山,挺宽广的河,农舍依着山路建,一直堆到山顶去。他想琢磨心事,便找了棵河边的树乘凉。周围没人,虫声像电视雪花音般提醒他时间的流逝。直到天色渐暗,他才一觉醒来,发现入睡前盘踞心头的无助,终于饶了他了。
回去那院子的路上,迎面走来个打手电的人。那人停下来,用手电不客气地扫他的脸,“能哥?”
和亲生父亲回家的路上,王思能不停地问问题。他可从来觉得男人不该话多,可在父亲面前,他不需要做个男人。
这人物叫做秦腾飞,十年前打伤了人。前脚进了牢房,后脚离了婚。离婚是他提的,王思能母亲挣扎了好久,最终带着王思能远赴北京。
王思能问起坐牢原因,秦腾飞说,“都是些男人之间的事。”
王思能心里着火,急于证明自己是个男人,便把在北京那些打过的架、替兄弟扛过的拳头都给讲了出来。说到伤口,更是把颜色和肿胀描述得惨不忍睹。可秦腾飞只说嗯,情感的流露一点没有。
王思能想让他说出自己的故事,两个人比试下谁更男人,可秦腾飞笑了,“血流都流了,没什么可说的。”
王思能觉得被轻视了。在他心中,拳头、流血、辱骂,都不过是发泄情绪、相互争斗,而最值得一提的,是每一拳背后的使命和道义。
王思能问秦腾飞,之前打架是因为什么道义。这颇有哲理的话没让父亲大吃一惊,别说撬出对方的故事,连对方的门牙都没撬个缝出来。
秦腾飞笑笑,“我们那个年代的道义,跟你们这个年代不一样。没什么可说的。”,他难得地笑了,“要是嘴上能说明白,当初打什么架啊。”
王思能想反驳,但七嘴八舌地说不清。等发现自己结结巴巴地、已然风度全无,他已没了翻身的机会。他们到家了,在母亲面前,他就一句话都不愿说了。
即便沉默着,他还想方设法地让自己更有男人味一点。
秦腾飞拌了大碗的面,他就盛了大勺的浇头。秦腾飞把盐撒得像落雪, 他就把辣椒倒得像刷漆。秦腾飞把大蒜嚼得嘎巴响,他就要把葱大截地直直插到喉咙。秦腾飞吃得汗流浃背,可他天生不出汗,便趁着热把手边的水浇到头上。一桌人都看着他,可他真的觉得自己把这碗面吃出了气节和道义。直到第二天,头脑降温,他回忆起这段,真是忍不住羞到床下面去。
饭后,王思能母子没有久留。李珍妮说,“太晚了,我们得回去了。市里定了酒店,入住太晚要罚钱。”
谎言。
老太太挽留,说自己把母女俩的床褥都张罗好了。
李珍妮说,“这里太冷了,王思能一到冷的地方就容易发烧。酒店有空调……”
还是谎言。
王思能心中对母亲的挑剔更上一层楼。他打量着正拿着酒瓶看电视的秦腾飞。男人没有多看他,吃完饭就把自己彻底封闭了。秦腾飞有股子神秘的力量,他的举手投足让王思能觉得之前自以为很有勇气的打架都是冲动。这男人坐过牢,见过血,没准还想过杀人。这人见过真的世面。
王思能明白,自己这晚的离去,估计是半个永别。他要做点让这男人对他刮目相看的事。这时,老妇人拿了几个红包,“都在这呢,孩子的钱。”
王思能母亲收起钱来,道了谢,“这下至少够几个月的住宿费了。”
“没办法。我们揉面条的,赚不了大钱。这都是攒下来的。能哥,你出国得好好念书。”
王思能看向秦腾飞。父亲还在看电视。父亲肩宽,和他一样。这宽肩上粘着馒头大的肌肉,都是和面揉出来的。想着母亲包里装着另一个男人多年来的心血,而他们的心血,都流给了他那没什么意义的出国梦。
王思能觉得自己要被真正在意的“道义”踩在脚下了。他大吼,“我不要这钱,我不要出国!”,他抢过母亲的包,把钱掏出来往老妇人怀里塞。
老妇人去推,王思能不敢用劲,怕推倒对方,便只得把钱丢到地上,一张张大红纸像彩炮后的纸屑,打着卷落地。
李珍妮叫着,“ 你不要任性,我这是为你好!”
老妇人说着,“这傻孩子,这傻孩子,这是奶奶给你的,奶奶给你的……”
“我不要拿着钱出国!我不要!”,两个女人把钱塞回去,王思能又掏出来,直到一张无辜的百元大钞被撕成两半,闹剧才停下。
“你看看你!”,王母气得脸发青,“你这是干嘛?”,她转向正往地上吐西瓜子的秦腾飞,“就知道看电视,看看看看看,和十年前一个样!你儿子都疯了,你还不管管!长那么壮有什么用,就知道揉面!”
男人像枚纸风筝被风刮起来了。他拖着趿拉板极慢地走来,脚趾缝都是泥。他嘴边粘着粒瓜子,耳朵被酒精熏得像卤猪耳。他把钱捡起几张,“拿着,都是干净钱。别让你妈生气。”
“我,不,要!我不出国,我不用出国。我以后自己赚钱出国。”
“钱没那么好赚。”
“那我也能赚到。”
男人笑了,满面悲情,看着像魔鬼,心中的道义全涌出来了,“孩子,你赚过钱吗?你今天跟我说那些兄弟,他们谁自己赚过钱?道义可不是过家家。你自己在社会都生存不下来,你说什么道义?别给你妈添乱了,她这么多年容易吗,她缺过你吃穿吗?她为了让你出国,来我们家多少次了?她让你活下来了,还想着让你出国,让你体面点,她这十年好过吗?不管她怎么办到的,这才是她妈的道义。我敬你妈,我告诉你,我敬你妈,你懂吗,臭小子,就知道想着自己那点尊严,臭小子……”,他掐着王思能的腮帮,把他掐成河豚。另一只手拍打他的脸颊,印上胡须般的黑手印,“臭小子,臭小子……”
“哎,行了行了,”,王母拉开秦腾飞,“王思能,你要是真不好意思用这钱,那你就以后赚了还他,行了吧。”
王思能不摇头,不点头,心里各味瓶子倒了一地。他不知该羞该怒,该低头还是再固执一把,就迷迷糊糊地站着。看大人们捡钱,他想帮忙,可怕帮了,就认了他们的道义。可他心里已不可避免地认了这套道义。牺牲,奉献,忍辱负重。三个词在他心里转着,直到他和母亲搭伴乘坐末班大巴回了城,进了酒店,被轰鸣的暖气蒸得汗流浃背,他还是满脑子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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