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垃圾河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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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炎炎吓一跳,“小茴不见了……”
李文龙刚想再说点啥,便意席卷而来,老人赶紧冲去厕所,房间的灯也没关,只留刘炎炎半眯着眼睛,艰难地接受着白光和事实,“怎么回事啊……”
李文龙喝了好多热水,终于把半截身子由里到外地医好了。他坐到老伴身边, “这个李烨茴,太混蛋了。四处跑。”
“去哪了……”,刘炎炎还是问。
“我都说了。丢了,不见了。谁知道大姑娘家家去哪了。我得给她妈打电话。”
刘炎炎摆手,“先别打,先别打。她妈妈得打她。你给她爸爸打……”
“我才不给李书打,他就是混蛋,啥屁玩意都干不成。”,李文龙又生了气。
“报警吧……”
“失踪24小时内,警察不会管的。你忘了?”,李文龙语气里又带了刺。
刘炎炎垂下眼睛,想睡觉了。她不能思考太复杂的事,情绪波动也很消耗体力。此时她很累。心里还是担心的,可生理上的疲倦饶不了她。
本来李文龙就不是抱着商量的心来烦扰刘炎炎的。他只是想找个伴,而刘炎炎这辈子对他都应该随叫随到。
李文龙摸摸刘炎炎的头,“这事,你别管了。你啥也不懂。我出去找找吧。可能出去买吃的了。”
刘炎炎身体睡了,脑子还在活跃。她想:别去啊,又黑又冷的去哪找啊,在家等她回来吧。可任她在心里大喊,也喊不醒她的身体。她睡着了,这话就在梦里说了。
李文龙下了楼,骑上自己而小三轮出发了。他两年前放弃了开车,因为突然间脑子跟不上眼睛,动作又跟不上脑子,总之,一步慢,步步慢,慢到最后一个月出了三场交通事故,人没事,车辆的维修就购买半辆车。大家都担心,就连李烨茴也不赞同他继续开下去了。没了汽车,老人便购置了小三轮。本来是拉货买菜的小车,被老人放了椅子和靠垫,便成了一家三口的坐骑。但李烨茴不想做,总觉得丢人。李书耳想坐,李文龙又不想载她。后来,这小车变成了老两口买菜的工具。但刘炎炎更喜欢和居委会的姐妹们一起去买菜,李文龙不喜欢菜场,和菜场里厉声讨价的泼妇。他心中也有自己的远方。最后,这车成了李文龙的独驾。
老人慢悠悠地行驶在黑夜里。街上没什么人,他便很开心地打开装饰灯,车上五彩斑斓地凉成一片,把整条街都挂上点嬉皮风。眼前的路也成了七彩。老人高兴得摇头晃脑,结果又一阵便意袭来,手一松、腿一蹬,简直就是失控,差点拐到人行道去。
李文龙很着急,他后悔了,自己还拉着肚子,怎么出来乱跑。他得回家上厕所。于是老人便尝试着调头。他下了车,推着车往回拐。可那车不太灵活,想拐弯得画出很大一个圆。李文龙差点刮了别人的车。听到警报器子哇乱叫,老人可是更加紧张,排泄系统更难用了。他无奈,只能过马路,尔后往回骑。他过马路时一切顺利,毕竟路上是极空的。可到了路另一边,事情就不妥了。马路边有个栅栏隔开车道和人行道,老人家的车轱辘别上面了。李文龙便去掰,怎么掰都掰不开。他急得大叫,打踹那铁杆。此时,身体都软了,鸡皮疙瘩足足爬到脑瓜顶。
李文龙环顾四周,动了坏心。他本还犹豫,毕竟骨子还是个教师,半点坏心眼不能动。可又一想,教师也是人,人就要吃喝拉撒,逆反了身体的需求,身体就会出状况。于是他做了决定,很快行动起来。他绷紧腹肌,捂着肚子四处转悠。看准一家倒闭超市后的空调箱角落,带着一名大学教师的风骨,头也不回地走去。到了地,解了裤腰带,脱了裤子……他给自己一分钟的时间。这可是人生第一次干这种丢人事。老人痛快之余笑着摇摇头。等李烨茴回来,可真要骂骂她。这孩子,又把他的生活搅得鸡飞狗跳。
“汪!”,一声狗吠彻底把老人吓蒙了。他一抬头,看见不远的河道边,有个遛狗的。
该死,这是人是鬼啊?大晚上的。李文龙屏住呼吸,化成石头,可那狗就是冲着他不停吠。毕竟,味道在这。老人肚子里还有着呼之欲出的存货,他腿又软得不行,实在没法溜之大吉。
那遛狗人被狗拽得手忙脚乱。他的手电在地上扫来扫去,结果一下子扫李文龙脸上了。李文龙赶紧捂脸。对方可大叫起来,“哎哎哎,不能随地大小便!”,说着就走来。
李文龙可慌了,什么也不管了,只想着逃。他屁股上挂着半截裤子,趿拉着步子跑向自己的小三轮。要不是那点长跑底子,就这身装扮,他十米都逃不出。
那遛狗的也追来,“哎,你回来,你给我清理干净了!”
李文龙明白了,这是巡逻员小王。这可是熟人,对自己敬重得很。李文龙抓住小三轮,飞身上车时把裤子往上一扯。腿是没有办法地被撞到了,胳膊肘也碰了铃铛。紧跟着一串挺密集的金属敲击,李文龙的车灯光全开,五彩斑斓。
完了,这下真完了,这附近的人都知道,李文龙有个花里胡哨的小三轮。
三轮动了,李文龙把档位调到最高,夜风冻屁股,心也拔凉的。他提心吊胆地向后视镜看去,果真,小王已经不追了,抓着狗在后面目送他远去。
完了,全完了。他一拳砸烂那彩灯按钮,发现这下就更关不掉了。老人跟这电路较上劲,一边疾驰,一边使足了力气把那些发光的电路扯下来,车头都被拽得动摇西晃,终于,一个失控,他撞上了一辆车,或是有车撞了他。老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本就没扎紧的裤腰带彻底松了,脑袋瓜子好像稀里糊涂地一阵乱撞。不算疼,就是晕,嗡嗡响,手一摸,一堆血。老人想,这是什么事儿啊。终于认命了,躺下了。果真人民教师是不能犯错的。连上天都不饶他。“唰唰”的,他听到跑步声由远极近,眯着眼睛瞧,是小王。
“李老师!李老师!”,巡逻员小王牵着狗跑来了。李文龙想,混蛋,别来呀,都怪你多管闲事。他还有点意识,虽然不多,但还能做点事。他至少得把裤子提好吧。于是老人拽裤子,拽不动,怎么拽也拽不动。他能服气吗?当然不能。他可是个体育老师,在那个很尊重知识的年代、接受了名牌大学最先进教育的人。他兢兢业业地打理了七十八年身体,如今可不能关键时刻这点劲儿都使不出来。他在心里喊加油,急得脑袋瓜子上那些不知深浅的伤口都流走了好些智慧。“刺啦”一声,裤子都撕了。怎么裤子撕了,屁股还是冷的。老人被求知欲给勾着,愣是撑着嘎吱作响的肩周、卷着相互打架的肋骨,举着身子看。一看就明白了,怪不得呢,半条腿被轮子给压着,裤子肯定提不上来啊。老人明白自己是什么都做不了了,老教师也不是神通广大的啊。他很糊涂了,眼睛里的世界也是朦朦胧胧,但他也明白,当务之急是趁着疼痛还没来,赶紧昏过去。识时务者为俊杰,世人会明白,他光着半个屁股,是为了活命,而不是耍流氓。那傻子小王会帮他盖上的吧。借着最后一点力,李文龙从马甲口袋里掏出枕巾上裁出来的手帕,怪费劲地举起来放鼻子前闻闻,再用不听使唤的手指头把它在地上理平,最后才敢一脸安详地把脸枕上。上天对老人不薄,剧痛袭来前,老人睡着了。
爷爷骨折了六处,处处碎得彻底。老人家像个掉了一地的拼图,被钢筋架子、纱布条子七捆八绑地固定在床上。他清醒得很快,医生都说是个奇迹。李文龙别看脾性大、很暴躁,但正是这旺盛的生命力,硬生生地把他从剧痛中唤醒了。这份起死回生给老人带来不少痛苦。他异常暴躁,不仅因为疼,还因为不能动弹。他自七十八年前呱呱坠地,就没停过运动,骨头碎了,肌肉可还需要勤奋的汗水去浇筑。失去了行动力,他浑身难受。
医生说老人需要至少一年才能恢复体力。好消息是,五脏六腹没有损伤,神经意识也依旧清醒。只要时间到了,老人还是可以进行日常散步、遛弯。至于中场投篮、和三步上篮,护士只是笑笑,没吭声。
得到这消息后,李书悬着的心落了地。他一回头,看到李烨茴正盯着他看,“爷爷怎么样了?”。她的话底气不足。
李书知道李烨茴是心虚的。他没理睬,径直走了。
李烨茴快跑几步,一只脚别住他,“爷爷怎么了?医生说什么?”
李书又要侧身走,李烨茴去拉他的毛衣。可刚一夹住,她又赶紧松了手,“你告诉你,”,她语调柔和,眼睛里也全是恳求,“爷爷怎么样了。”
“都是因为你,”,李书说话了,“爷爷状况很不好。一年半载好不了,要一直躺在床上。你以后不要来医院了。你……”,李书下巴微微抖着,最后还是紧紧把嘴巴闭上了。
“我不是故意的。”,李烨茴长叹。
“你为什么回来了?不是让你离开我爸妈家了吗?”
“爷爷让我回来的。”
李书又不说话。
李烨茴等了会,又想问爷爷的事,但心里疲惫了,不想再低三下四了。她是有错,但……她声音里加了份强硬,“你告诉我吧,医生刚才说什么了?爷爷这样,也不能全怪我。爷爷家里住谁,也不能由你决定。这是我爷爷,我有知情权。”
李书想用仇恨的目光刮她,但他不擅长表露仇恨,“你去问医生吧。我不想跟你讲话。”
李烨茴不想就这样任别人冷言冷语,“你什么意思?,她明白自己有错,可善辩的天性让她已经在心底为自己开脱了:脚在爷爷身上我也拦不住、你是儿子你要是亲自看着老人就不会有这种事……这些想法自己都觉得太无情了。
李书很苦涩地看着她,眼里是止不住的嫌恶,“爷爷奶奶这下都住院了。你以后也住不了爷爷家了。我把你的东西都打包了,你和你妈有时间拿一下吧。”
“你……你凭什么……”
“李烨茴!”,李书打断她,“别总觉得我亏欠你什么。从小到大你什么都不缺!爷爷奶奶给你的爱够多了!你觉得李书耳抢了你爸爸?你还抢了李书耳爷爷奶奶!你还抢了我爸妈!自从你和你妈在爷爷面前说那些户口的事,我爸就不让我回家,我看我妈都要偷偷摸摸的!我带我家里人回家都要找个你和你妈,不在家的时间,还得卡着点,怕你们随时回来。那不只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啊!你能不能不要每天只看着自己那点破事!”
李烨茴的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卡住了,就像出拳一半,发现打错了人。
李书很懊恼地跺了三下脚,原地喘了好久气,走了两步,又冲回来三步,“还有啊,你看看你对我爸妈都做了什么!我妈对你多好,省点钱全给你花,结果呢!结果你们非得要户口,不要户口就要出国,你把她逼成什么样了!还有我爸,那么大年纪,大半夜的为了找你,摔得……摔得简直是粉身碎骨!你心里不痛吗?还有脸在我面前胡搅蛮缠?”
李书根本没想控制自己的怒气。他这辈子还真没这样歇斯底里过,“你跟别人说我不常回家看,不孝顺?我不孝顺,你孝顺。你孝顺,你去给他们找医院、找医生、找病床,你去送饭、换药、找护工?爷爷奶奶吃什么药,你知道吗?爷爷奶奶身上有什么慢性病,你知道吗?你屁都不知道!你就知道别人欠你的,别人该你的,你跟你妈真的一个样!”。说罢,李书转头就走。
李烨茴一时语塞,但又不甘就这样被劈头盖脸地骂一通,“你……要不是因为你撒谎,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别忘了!”
“是,我撒谎了。”,李书便吼便后腿,“你妈当时多厉害啊,看不起北京户口啊,给你留着名额有什么用!现在后悔了?晚了!我告诉你,你那边只是户口问题,你把我爸妈折腾成这样,够了,够了!”
“爷爷奶奶这样,不是我的错!”,李烨茴也歇斯底里,“是你狼心狗肺、没有信用!爷爷奶奶是爷爷奶奶,你是你。你永远欠我的!王八蛋!”。私底下说了那么多次的“王八蛋”,现如今终于光明正大地吼出来了。李烨茴来不及回味那心酸一刻,“今天你说的话,必须给我道歉。你欠我一个道歉!”
李书没再回头。光影中,他的身形越缩越小。
李烨茴毫不在乎周遭人恐惧的目光,决心要说一句割心的狠话,“李书!从今以后!你不是我的父亲,你是我的敌人!”
那指甲盖大的人影如愿停了,在白得发烫的亮光中喊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从来都不不觉得我是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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