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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东南三个临海州府,各方势力角力妥协的结果!父亲无门无派,无根无基,每日皆是如履薄冰!
如今福建路那位提举常平使张大人,早就视父亲为眼中钉肉中刺!处处掣肘,时时刁难!近半年更是变本加厉,寻衅滋事,罗织罪名,只待一个把柄,便要奏上一本,将父亲彻底扳倒!
到那时,抄家流放都是轻的!我蒲家几代基业,顷刻间便会化为乌有!你我的性命,也不过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
蒲徽岚向前逼近一步,火光映着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眶,声音低沉却字字泣血:“你只知道哭闹不愿嫁,你可知道,若父亲倒了,我们蒲家女儿会落得何等下场?你道那魏王侧妃的位置辱没了你?
徽渚啊徽渚,这已是姐姐我,是你姐夫,在泉州知府这个位置上,能为你、为蒲家争来的最好一条生路!一条能保父亲官位、保蒲家不倒、甚至……甚至能让我们家更进一步的生路!
魏王殿下是圣上唯一子嗣,攀上这门亲,那张提举还敢动父亲分毫?父亲非但能坐稳市舶使,将来福建路提举常平使的位置,也未必不能争上一争!这哪里是让你去做牺牲品?这是让你去做蒲家的救星,是去享福的啊!”
蒲徽岚连珠炮般的话语,带着残酷的现实,狠狠撕碎了蒲徽渚心中仅存的那点幻想和任性。
她呆呆地站着,泪水无声地流淌,阿姐描绘的家族倾颓、姐妹飘零的可怕景象,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原来,自己眼中安稳富贵的家,早已是风浪中的孤舟。原来,阿姐平日的严厉管束,深夜的忧思难寐,都是为了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蒲徽渚想起父亲鬓角日渐增多的白发,想起姐夫知府衙门里深夜不熄的灯火,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愧疚感攫住了她。
“可是……阿姐……”蒲徽渚的声音弱了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深深的悲凉,“我不想……不想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长安那么远,我只有阿姐了!娘亲走得早,爹又总是忙……”
话说了一半,蒲徽渚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望着蒲徽岚,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依赖,像一只被遗弃在风雨中的幼兽:“阿姐!我……我没娘了!我只有你了,你别逼我好不好!”
这句话,蒲徽渚说得极轻,极软,却像一把最钝的刀子,狠狠戳进了蒲徽岚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蒲徽岚浑身一震,看着妹妹那张酷似亡母、此刻却布满泪痕的稚嫩脸庞,听着那句“我没娘了”,积攒的怒火和强硬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
严厉的线条在她脸上柔和下来,那深藏的痛惜与不忍再也无法掩饰。她鼻尖一酸,强忍的泪水也几乎要夺眶而出。
长姐如母,是她一手将襁褓中的蒲徽渚带大,教她识字,哄她入睡,为她挡去风雨。眼前的妹妹,再任性,再不懂事,终究是她血脉相连、疼入骨髓的小妹。
蒲徽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的哽咽,声音放缓了许多,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温柔,走上前,掏出自己的绢帕,轻轻为蒲徽渚拭去脸上的泪痕:“傻丫头!阿姐……阿姐何尝舍得逼你?何尝舍得让你远嫁长安?阿姐的心,也是肉长的啊!”
蒲徽岚的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动作却异常轻柔,叹道:“可这世道,女子生来便比男子艰难百倍。我们生在这样的人家,享了富贵尊荣,便也要担起相应的责任。
这责任,逃不掉,躲不开。
阿姐当年,不也是这般嫁给你姐夫的吗?那时,我也怕,也怨,可为了爹,为了这个家,我只能咬着牙往前走。”
说着,蒲徽岚捧起蒲徽渚冰凉的小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目光里充满了恳切与无奈:“徽渚,你听阿姐说。魏王殿下风评尚佳,并非那等荒淫暴虐之徒。你年轻貌美,性情活泼,入了王府,未必不能得一份安稳尊荣。
有魏王这棵大树在,父亲在泉州才能挺直腰杆,蒲家才能安稳。这不仅是为你,更是为了父亲能安享晚年,为了我们蒲家上下百余口人的性命前程!
你忍心看着父亲被人构陷,锒铛入狱?忍心看着阿姐和你姐夫也受牵连?忍心看着蒲家数十年基业毁于一旦?”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绝望般的祈求,“就当……就当阿姐求你,为了这个家,委屈一次,好不好?”
蒲徽岚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句“求”字中,滚落下来。
这滴泪,比千言万语更有力量。
蒲徽渚看着姐姐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哀伤和从未有过的脆弱,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也消失了。
所有的委屈、不甘、恐惧,最终都被那沉甸甸的“责任”二字压垮。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凉,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身体,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躯壳。
是啊,她能跑到哪里去?天下之大,何处是她蒲三小姐的容身之所?就算跑了,父亲怎么办?阿姐怎么办?蒲家怎么办?
蒲徽渚缓缓地、沉重地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却不再有激烈的情绪,只剩下认命般的悲凉。
那是一种花朵尚未盛放便被强行折下的枯萎感。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声音轻得像一缕叹息,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无法言说的疲惫与妥协:“阿姐!你别哭,我跟你回去,我去长安便是了。”
蒲徽岚闻言,心头大石落地,却又涌起更深的酸楚。她紧紧将妹妹拥入怀中,感受着她单薄身躯的微微颤抖,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她心中的寒意。
“好妹妹!我的好徽渚,委屈你了!阿姐对不住你!” 蒲徽岚哽咽着,轻拍着妹妹的背。
过了半晌,蒲徽渚才从姐姐怀里抬起头。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抬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将那满面的泪痕擦得有些狼藉。
蒲徽渚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嘴角却僵硬地弯着,比哭还难看。那双点漆般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灵动的神采,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深处是化不开的悲伤和无助。
她甚至不敢再抬头看那高墙外的夜空,仿佛多看一眼,那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逃跑念头又会死灰复燃。只是那紧攥着衣角、指节都微微发白的小手,暴露了她内心翻江倒海般的痛苦和挣扎。
然而,下一刻,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努力挺直了小小的腰板,脸上强挤出几分故作轻松的神气,甚至带上了点她惯有的、试图活跃气氛的娇憨,只是那眼底的忧伤挥之不去。
蒲徽渚轻轻拽了拽蒲徽岚的衣袖,声音刻意放得轻快,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阿姐!你看我,哭得跟小花猫似的,快别难过了!咱们回家吧?夜深露重,小心着了凉。”
她顿了顿,仿佛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转移话题,眼神飘忽了一下,忽然亮起一丝刻意为之的兴致:“对了!阿姐,你说,我去长安,该带些什么好?咱们蒲家的女儿,可不能让人小瞧了去!衣裳首饰自然要最好的,嗯……我记得库里还有几匹上用的云锦和苏绣,那颜色鲜亮!
还有还有,泉州的海货干货,京里那些贵人怕是稀罕着呢,多带些去,打点起来也体面!哦,还有咱们家的茶,安溪的铁观音,带几些顶好的!不能让人说咱们小门小户!”
蒲徽渚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真的在认真筹划远行,只是那声音越说越快,带着一种近乎慌乱的急促,眼神却始终不敢与姐姐对视,只盯着地上摇曳的灯影发愣。
蒲徽岚看着妹妹强颜欢笑、笨拙地试图安慰自己、转移悲伤的模样,心如刀绞。
她岂能不知妹妹的心思?这故作坚强的姿态,比嚎啕大哭更让她心疼万分。她强忍着几乎要再次决堤的泪水,顺着妹妹的话头,脸上也努力挤出一个宽慰的微笑,尽管那笑容也浸满了苦涩。
蒲徽岚抬手,用指尖温柔地拂开妹妹鬓边被泪水粘住的几缕碎发,声音放得极柔:“好!都依你。阿姐亲自给你打点。定让我们徽渚风风光光地去长安,不让人看轻了半分。
衣裳首饰,库里的好料子随你挑,前儿个新得了几颗上好的南珠,正好给你镶副新头面。海货干货,让你姐夫去办,挑最新鲜体面的。茶叶……嗯,父亲珍藏的那罐‘老种’也带上,魏王殿下想必也懂品茗。”
姐妹俩就这样,一个强打精神絮絮叨叨地“筹划”,一个忍着心痛柔声细语地“应和”,说着那些关于长安、关于行装、关于如何“不丢脸面”的琐碎话。
夜风吹过街巷,远处更夫的梆子声隐约传来,已是三更天。
灯笼火把的光晕在她们周围晃动,将相携而立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在这刻意营造的、带着浓浓哀伤底色的“轻松”氛围里,两人仿佛都暂时忘却了那令人窒息的离别与无法抗拒的命运,只剩下眼前这片刻的、互相依偎取暖的虚幻宁静。
云岫默默跟在后面,捡起方才慌乱中掉落的簪子,小心收好,看着前面小姐那故作欢快却背影萧索的样子,心中亦是酸楚难言。
终于,一行人回到了那高耸威严的蒲宅后门。
仆妇上前,无声地推开半扇门,露出门内熟悉却又仿佛隔了千山万水的庭院景致。
蒲徽渚的脚步在门槛前微微一顿。她下意识地回头,最后望了一门外那幽深的街道,那是她曾走过无数次的道路,本以为是通往自由的街巷,如今却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蒲徽渚眼神里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不甘,有留恋,有恐惧,最终都化为一片沉寂的死水。
月光清冷地洒在门前的石阶上,也洒在她苍白的小脸上,镀上一层凄清的银辉。
旋即,蒲徽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转回头,脸上再次用力堆起一个灿烂得过分的笑容,甚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紧紧挽住了蒲徽岚的手臂,声音清脆得有些刻意:“阿姐!走啦走啦!外头冷死了!快进去!我饿了,让厨房给我下碗银丝面吧?要卧两个溏心蛋!”
蒲徽渚拉着姐姐,脚步故作轻快地迈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蒲徽岚被她拉着,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那份依赖和那份强撑的力气,心头百味杂陈。
她配合着妹妹的“兴致”,脸上也挂着温婉的笑,柔声道:“好,好,都依你。云岫,去吩咐小厨房,给三小姐做碗热腾腾的银丝面,多卧个蛋。”
“是,大小姐。” 云岫低声应道,快步先行进去安排。
沉重的朱漆大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吱呀”声,最终“咔哒”一声,落下了门闩。
那声响不大,却像是一把无形的锁,彻底隔绝了门外的世界,也锁定了门内少女未知的命运。
门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丫鬟婆子们垂手侍立,一切都恢复了蒲宅夜晚应有的秩序与安宁。
蒲徽渚挽着姐姐的手,叽叽喳喳地说着面要放多少香油,溏心蛋要几分熟,清脆的笑语声在庭院里回荡,似乎驱散了方才的阴霾。
蒲徽岚含笑听着,不时点头应和,眼神满是温柔。
只有紧紧跟在后面的几个心腹仆妇借着灯笼昏黄光影,隐约见得三小姐被广袖遮掩的指尖,正紧紧攥着裙角,微微发颤。
蒲徽渚强作欢颜,眼尾弯如新月,眼底却凝着未干的泪光,恰似春潭覆雪,看似明媚,实则寒凉彻骨。
昔日里那叽叽喳喳、笑靥如花的三小姐,如今眼底尽是化不开的哀愁,竟似被秋霜染透的棠梨,纵有三分颜色,也透着说不出的凄清。
夜风穿过回廊,带着深夜的凉意,卷起几片海棠花,打着旋儿,无声地落在她们脚下光洁的青石板上。
府邸深处,更漏声悠长,一声,又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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