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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迹斑斑的老式吊扇在蛛网缠绕的天花板上缓缓转动,铁制叶片边缘结着厚厚的暗黄色尘垢,每一次吱呀作响都伴随着金属轴承干涩的摩擦声。扇叶搅动着凝滞的空气,却只掀起几缕微弱的气流,如同垂暮老人疲惫的喘息。昏黄的灯光透过扇叶,在墙面和地板上投下破碎而摇晃的阴影,随着转动忽明忽暗,像是无数只颤抖的手在墙上抓挠。
第吊扇转动时,细小的灰尘和絮状物簌簌飘落,落在茶几上堆积的旧报纸上,落在开裂的搪瓷杯边缘,也落在师父补丁摞补丁的中山装上。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霉味,混合着胡大爷旱烟的辛辣气息,还有未散去的中药苦涩,厚重得几乎能让人尝到味道。这股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尽管吊扇持续转动,可房间里的温度似乎没有丝毫变化,闷热依旧笼罩着整个空间。偶尔扇叶扫过悬垂的蛛丝,激起一阵细微的颤动,却无法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凝滞。在这单调的吱呀声中,时间仿佛也变得粘稠而缓慢,每一秒都被拉得很长很长。
路人僵在原地,喉头发紧得几乎无法呼吸。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吞没,黑暗中传来野猫打架的凄厉嘶鸣,惊得他浑身一颤。他死死盯着罗盘上斑驳的铜锈,那些蜿蜒的绿痕此刻竟像极了血管里爬动的虫。记忆突然翻涌——昏迷时反复梦见的断崖、神秘女子衣袂上的彼岸花,还有符篆爆裂时刺目的金光。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衣领,他终于明白,每次催动血阵时那种近乎癫狂的力量,原来都是用命换来的筹码。
\"我...\"路人喉结剧烈滚动,干裂的嘴唇开合几次,却只吐出破碎的气音。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铅块,压得他胸口发闷。师父佝偻着背,枯瘦的手指死死揪住中山装前襟,剧烈的咳嗽震得藤椅吱呀作响;胡大爷慌忙转身,宽厚的背影在墙上投下巨大阴影,肩头细微的颤动泄露了他擦拭眼角的动作。唯有老式挂钟不紧不慢地走着,滴答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神经。
路人盯着师父掌心布满沟壑的纹路,那些纵横交错的裂口里还嵌着未洗净的泥垢。突然,他咧嘴笑了,虎牙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师父,不就折几年阳寿嘛!能换柳黎和任卿平平安安,我乐意!\"少年人清亮的嗓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却惊得茶几上的罗盘突然发出嗡鸣,边缘褪色的红绸无风自动。
\"你这混小子!\"师父佝偻的脊背猛地挺直,浑浊的眼珠里泛起血丝,烟卷在指间烧出长长的灰烬,却浑然不觉。老人枯树皮般的手突然颤抖着指向路人,喉结上下滚动,沙哑的声音里裹着压抑的怒火:\"黄泉守夜人的'舍己为人',是绝境里的背水一战,不是你随便拿来耍威风的儿戏!\"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咳嗽,他捂住胸口弯下腰,灰白的发丝垂落遮住了面上的痛苦。月光从云层缝隙漏进来,在他佝偻的脊梁镀上一层冷霜,恍若披了件银白的孝衣。
\"得了吧老顽固!\"胡大爷\"哼\"了一声,布满老茧的手重重将搪瓷杯墩在茶几上,溅出的茶水在报纸\"古墓发掘\"的标题上晕开墨色的涟漪。老人故意扯松垮的中山装衣领,露出脖颈处纵横的皱纹,眼角却藏着欣慰的笑意:\"你徒弟这性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不像某些人,教了几十年徒弟,连个肯玩命的都没有。\"说着,他偷偷瞥了眼还在咳嗽的师父,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路人挠了挠后脑勺,记忆突然闪回昏迷时柳黎颤抖的哭喊和任卿通红的眼眶,心口某处突然泛起滚烫的酸涩。他蹭到师父身边,故意用肩膀撞了撞老人单薄的胳膊,动作却放得极轻:\"师父,那青木真人到底咋破的血阵?我这满脑子问号,都快把天灵盖顶穿了!\"少年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像两汪映着月光的湖水,\"您就别卖关子了,快教教我呗?\"
窗外突然炸开野猫尖锐的嘶嚎,声线撕裂夜色,像生锈的铁爪刮擦着玻璃窗。师父佝偻着背倚在剥落墙皮的窗边,骨节突出的手指夹着燃到尽头的烟卷,烟灰簌簌落在褪色的中山装肩头。路灯昏黄的光晕穿透摇曳的梧桐叶,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交错的暗影,灰白的眉睫随着树影晃动,忽明忽暗间仿佛将三十年光阴叠成褶皱。
良久,老人喉结滚动着吐出一口烟,灰白色的烟雾在月光里蜿蜒成扭曲的纹路,如同墓道里缠绕的魂幡。\"在那些半吊子修行者眼里,血阵是索命符咒。\"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老树皮剥落的声响,每说一个字,胸腔都发出风箱般的闷响,\"可青木真人早到了'蹈海境',元神能离体千里——\"布满老年斑的手突然在空中虚抓,干枯的指节像悬在蛛网上的枯枝,指甲缝里还嵌着陈年的朱砂,\"你的血阵再凶,不过是困住肉身的牢笼,人家元神轻飘飘一穿...\"话音未落,烟蒂突然烫到指尖,他却浑然不觉,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窗外某个虚无的点,仿佛看见当年血阵爆裂时刺目的金光。
胡大爷突然伸手,用力弹了路人脑门一下:\"听懂没?山外青山楼外楼,别以为会个血阵就天下无敌!\"老人的指甲缝里还带着烟草的痕迹,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当年你师父...\"
\"行了!\"师父突然猛地起身,动作之大带翻了一旁的烟灰缸。黑灰簌簌落在路人鞋面上,溅起细小的尘雾。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转身时背对着两人,路人瞥见他藏在背后的手微微发颤,皮肤松弛地垂着,在月光下像是风中摇晃的枯枝。\"时辰不早了,回去歇着!\"他的声音生硬而干涩,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掩盖不住尾音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老式挂钟滴答作响。胡大爷看着师父僵硬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弯腰收拾起地上的烟灰。路人站在原地,望着师父单薄佝偻的身影,突然发现老人的脊背比平日里更弯了,仿佛背负着难以言说的沉重。窗外的野猫仍在嘶嚎,树影在墙上摇曳,恍若无数扭曲的鬼魅在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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