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捡起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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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吗，这次比我想象中花的时间要长啊，不过，刚刚好］男人手上缠满了绷带，坐在椅子上一边喝着什么，一边望着“她”，咧着嘴笑了

·［过来，坐在这里］男人平静的说着，手臂随意的放在桌子上

“她”没有动弹，死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毕竟我们也相处了很久，想要做到还是可以做到的，像这样一起吃饭］男人摩挲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如此一反常态的样子，让“她”感觉有些反胃

·［过来，坐在这里］男人又说了一遍

·［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我们是能够和平相处的，没错吧］男人眯起了眼睛

“她”站了起来，走向了男人对面的椅子，停了一两秒，坐下

·［吃吧，虽然很久没有做饭，但是味道我已经试过了，放心吧，再说，毒对你也没用］男人摊了摊手，笑的很随意

“她”迟疑的看着面前的食物，拿起了勺子，一边盯着男人，一边将食物放进嘴里

·［怎么样，还不差吧］男人微微笑着

·［煮了很久，肉也是入口即化，花了很长时间呢］男人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桌面

突然，从舌头传来了某种异样的感觉，“她”抬起手，将那个东西拿了出来，是一根红棕色的毛，心脏一瞬间骤停般，手不断的颤抖起来

·［啊，看来没有完全处理干净，不过多亏了你，我们能饱餐一顿了，那边的几袋垃圾，等会扔掉］男人撑着脑袋，微微眯着眼睛，像是在欣赏什么

“她”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将面前的碗打翻，椅子也被撞到在地，发出了咚——！的一声，男人大步逼近女孩，手死死钳制着“她”的下巴，强迫对方张开嘴，

·［如果是朋友的话，怎么会尝不出味道，你们是好朋友吧，这样你就和你的朋友永远在一起了，好好感谢我吧——！！］男人狂笑着将一边碗里的液体往女孩的嘴角灌着，碗边磕着“她”的嘴生疼，液体不断的从嘴角溢出，

咳！咳咳！——噗咳——！！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她”疯了一般甩开了男人的手，破碎的碗锋利的边缘划开了“她”的脸和嘴角，鲜血淋漓，

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只是不停的跑着，不断的跑着，直到双膝重重的跪在地上，

“她”弓着腰，哇的一下全部吐了出来，不断的用手指用力的扣着喉咙，瞳孔混乱的跳动震颤，恨不得将肠子掏出来

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绝望，混乱，扭曲，疯狂，极限，破坏，撕裂，崩坏，所有的一切全部崩塌了，蛋挞……蛋挞蛋挞蛋挞…爸爸，妈妈…撕心裂肺的疼痛让身体不断的收缩到极限，然后从内炸开，一遍一遍的撕碎，直到体无完肤，皮开肉绽，

“她”手肘撑地，无法呼吸胸腔剧烈的起伏，像要窒息濒死的某种动物，如此强烈的疼痛让“她”死死揪着胸前的衣服，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我的…我的…什么都不剩…什么都…什么……

一阵失重感让“她”往后瘫坐在地，两只手无力的垂在身体两边，脊椎像是断掉一样，“她”的头就这样放在肩膀上，失去了灵魂的眼睛望着头顶上的黑夜

透过层层无尽而茂密的树林，枝叶之间，依稀能够看见在漆黑的夜空里，难得的星星，一点一点的，不知道是产生了错觉还是别的什么，“她”只觉得，那个星星不断的在变大，周围的光再扩散似的，一阵一阵，一股一股，像是烟花……烟花……

“真漂亮…”女孩喃喃着，一遍又一遍，“真漂亮…”

不知过了多久，“她”浑浑噩噩的站起身，摇晃了几下，有些不稳的向前踩了一步，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走到一个被木板纸壳和零零碎碎的破布搭建起来小屋，钻了进去，“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轰然倒塌——

外面的天蒙蒙亮，树林里的鸟儿啼叫着，女孩挣扎着眉头，缓缓挣开了双眼，神色有些呆滞，似乎不明确眼神应该落在哪里一样，“她”低着头，摊开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接着爬了出去

跪坐在地上，环顾着周遭的一切，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女孩看起来茫然极了，“她”有些无措，回望身后的小屋，伸出手，指尖碰到用尖锐的东西刻下来的字“蛋挞和…我…的家…”

“蛋挞…是谁…？”

此时此刻，她，就站在“她”和这座小屋的旁边，

·［原来如此啊~这个就是，你所忘记的记忆呢~小黎明，看来真相就是如此啊~能够记起你的好朋友，真是太好了~可喜可贺！~恭喜你~！］

女孩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痛苦和悲伤让她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巨大的悲恸让她浑身冰凉，整个人被死死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为什么会忘记…为什么会忘记…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唯一的朋友，明明说好要保护蛋挞一辈子…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弱…？为什么什么都做不到…？为什么保护不了自己唯一的朋友…还忘的一干二净…？！全部都是她的错…她没有兑现承诺…蛋挞…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想，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你应该都听不进去了吧~小黎明，过去发生的事情，永远不会消失，它总有一天，会重新找到你，因为，它是你的一部分啊~］

女孩捂着脸，脱力的跪在地上，全身颤抖

·［妄想忘记过去，然后独自一人前往幸福，这种事，是不被允许发生的啊~为什么呢~因为你就是被不幸包围的孩子~！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再次——］

后面的话语已经听不清楚，女孩再也承受不住如同巨浪一般的痛苦，直挺挺的瘫倒在地

女孩猛吸一口气，惊恐的睁开双眼，全身都湿透了，像是从水里拎上来一样，狼狈不堪，凌乱的发丝被粘在苍白无比的脸颊上，她喘着粗气，牙齿不断打颤，一股从肚子涌上来的不适，直接让她吐了出来，如同吐着毛球的猫

她捂着嘴，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汗水，无边无尽的黑暗和恐惧和愧疚不断侵蚀着女孩的每一根神经，

“黎明——”

突然从背后响起的声音让女孩身体为之一震，她颤颤巍巍的转过头“母亲…？”

那个身影向女孩着急的小跑过来，将女孩紧紧的搂住“是我，怎么了吗？是哪里不舒服？没关系了，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女孩感受到对方真实的体温，瞬间，眼前都变得模糊一片，朦朦胧胧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母亲…我弄脏了被子…”她攥着女人的衣袖，不断的道歉，声音带着哭腔沙哑

炼狱瑠火心疼极了，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孩子脸上露出这种表情，是什么，让这孩子恐惧成这样，她轻轻的拍抚着女孩的背“没关系，不用担心那些，黎明，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不要害怕，黎明”

对方温和和坚定的语气让女孩绷紧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她颤抖着嘴唇，泪水浸满眼眶，女孩紧紧的抓着母亲的衣衫，泪水打湿了布料，晕开，嘴巴一张一合，像被推上岸边即将缺氧而死的鱼

炼狱瑠火安抚着女孩的脊背，没有过多言语，只是让女孩肆意的发泄着，哭喊着

“没关系，黎明，哭吧，不用强撑着也没关系，因为，你也只是个孩子啊，没关系，我一直在这里”炼狱瑠火低声喃喃细语

女孩慢慢哭累了，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炼狱瑠火这才让门外的人进来

“黎明她怎么样了？是因为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母亲，我现在带她去蝶屋吧！”杏寿郎看起来有些着急，眉头都不自觉的皱起来，炼狱瑠火摇了摇头“现在先把黎明安置在我们房间吧，已经很晚了，黎明也刚刚安稳下来，如果她有什么情况，我们也好有个应对措施”

炼狱槙寿郎也表示同意“瑠火说的没错，这里就交给我收拾吧，先把黎明那孩子转移到我们房间，杏寿郎，你小心点抱，别把这孩子吵醒了”

“是，父亲”杏寿郎走到女孩身边，单膝下跪，将女孩缓缓地抱了起来，慢慢站起身，槙寿郎对着自己的夫人安慰“瑠火，没事的，你和黎明一起，我把这里清理完就过去”

炼狱瑠火微微点了点头，和自己的长子一起离开了

黎明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好像有一双手隔着被子在自己的小肚子那里轻轻拍着，好像躺在蓬松的棉花里面

隐隐约约的可以听到轻缓平和的歌谣，好像还感受到脸颊旁边有一股炽热的温度，好暖和，像在被炉里……被炉……

外面的玻璃窗阴沉沉灰蒙蒙的，看起来就像要下雪一样，街边的路灯逐渐被点亮，客厅暖黄色的灯光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寒意，桌子的果盘里面放着鲜橙色的蜜柑，看起来就十分的好吃，水分一定很足，

电视机里热闹的播放着喜剧演出还有相声，观众的笑声此起彼伏，像雪白的浪花，她盯着电视机，眨了眨眼睛

“哈哈哈哈，这个也太搞笑了！这两人怎么这么逗啊”身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女孩望了过去，啊

她就这样呆呆的望着女人一边剥开蜜柑，一边看着电视机捧腹大笑，，接着擦了擦眼泪，看向了她“看什么呢，来来来，吃一个，这个可甜了，多塞几个，省得你爸来了又要说咋俩”

被对方塞了几个小蜜柑进嘴里，甜甜的汁水在嘴里爆发开，好甜

她一点一点的咀嚼，慢慢吞了下去

“好吃吧”女人撑着脑袋，眼含笑意的注视着她

她点了点头，看着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瓜子撒在桌子上，还有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吃瓜子，你爸嘴笨不会嗑瓜子，看他那样，我快笑死了，你想看什么？超级变变变？那个也挺有意思的”

“我来了，这是你们的红豆年糕，还有脆饼”男人端着盘子，上面是煮好的三碗红豆年糕，还在冒着热气，

女孩定定的注视着男人坐下来，对方也注意到，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怎么了吗？啊，我的嘴角不会沾着脆饼渣吧？”

“你这不是自己招了吗，像你这种，在谍战片里都撑不到一集”女人一边吐槽一边放声大笑，男人笑着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快吃吧，你爸我做甜食可是有一手噢！糖分才是最棒的！”

她回过神，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红豆年糕，吹了吹，放进嘴里，松松软软的，甜甜的，好好吃…一口接着一口，看着女孩专心致志的吃着，两人放心的笑了

“晚上想吃什么？”女人看着她，女孩将碗里的红豆年糕吃的一点不剩，抬起头“啊…？”，女人接着说道“你昨天说想吃麻婆豆腐和红烧鱼，中午做了，晚上想吃什么？水煮鱼还是水煮肉片？麻辣香锅？”

她看向了另一边的男人，不知不觉的脱口而出“爸爸，你想吃什么？”

男人仔细想了想“辣椒炒肉吧，回锅肉也不错！你妈做饭最好吃了！”

女人翻了个白眼“少来，你少吃点馒头沾炼乳比什么都好，谁大早上馒头沾白糖吃还泡水喝的，小心得糖尿病你！说那么多遍就是不听！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哎呀，就是想吃了嘛——”男人挠了挠头，接着一脸期待的看着女孩“你想不想吃你老爸我炸的花生米？”

女人一边嗑瓜子，一边笑着“会炸个花生米就不得了了，巴不得你给他夸个天花乱坠，啧啧”

“这也是有方法的，你看谁的花生米炸的有我好，只有我炸的才是脆的，又香又脆，在撒点盐——”男人努力争辩着，想要为自己极力证明，在厨房，还是有一席之位的

女人又剥了一个蜜柑，喂给女孩“啊对对对，会炒个青菜炸个花生米看把你能的，一天说个八百回”

看着两人一来一回的拌嘴，不由得，她哭了

女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你干嘛，看个电视看哭了？”

她一边摇头一边哭，一抽一抽的，男人拿着纸巾给女孩擦着眼泪，一边说着“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看着动画片，突然就哭起来了，我问你怎么了，你告诉我，小老鼠死掉了，然后像这样嚎啕大哭”

她抽噎着，委屈巴巴的看着男人“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你当时不给我买…玩具…我趴在你肩膀上哭累了…往你裤脚那里…吐了一口口水…”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女儿哈哈哈哈哈！！太有才了”女人笑的前仰马翻，一脚差点把桌子给掀了

男人抬起手，轻轻的给女孩额头拍了一下“调皮捣蛋的，那你那个时候睡着睡着，突然坐起来给你妈来了一巴掌，这事你记得吗”

她捂着自己的脑门，眨巴眨巴眼睛“好像…不记得了…”

“快把我笑死了，你妈当时被打后，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你，结果你倒头就睡……”一想到当时的画面让男人忍俊不禁的抖了起来

女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男人身后，手指放在对方背上，一拧，再一揪，男人直接嘶嗷的一声叫出来

“快来快来！你看哈哈哈哈哈！”女人一边揪着男人的脸摆成丑样子，一边招呼着她快点过去，女孩踌躇了一下，下一秒，就直接扑在男人身上，男人一边发出哎呀哎呀的声音，三个人打打闹闹笑作一团

窗外飘起点点雪花，屋内的欢声笑语融化了冻僵的身心，这份暖意，化成了女孩嘴角一抹甜甜的微笑